梅牧帆倒是看得开,说道:“不就是个位置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若他真是个有才学的,让他三尺又何妨,免得被人说了,我等无有容人雅量气度。”
其他三人心说,这位置事小,但面子事大,现在他们已经基本认定,对方就是故意找茬来的,都蹬鼻子上脸了,还能无动于衷么,不过他们知道,这个梅牧帆素来有些“迂腐”,也就不跟他多讲,心中还是默默盘算着,哪怕那人真有什么来头,真就是江左西道的案首什么的,那也不能轻易放过,必然要出出这口恶气不可的。
江云出了溪谷,径自找了一处饭馆,用了饭之后,再施施然的回到了听讲的青弋溪谷之中,等他来到先前的中央佳位,一看,自己的经书还好端端的在地上躺着。
对此他倒是颇有些意外的,本来他已经有了这本经书被不知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的心理准备了,却没想,书还好端端的在,这个位置还是他的。
既然这样,那他也不必客气,就继续坐了。
讲台上,戚德宏还在诲人不倦的给一位年轻士子答疑解惑,旁边排着队,站着不少等待答疑的士子,这些士子中,大部分以在野学子居多,寄宿于山下,平时难得有这般名师大儒指点,碰到这样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了。
江云闭目假寐,打算打坐一小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感应到几道不友善的气机侵体,他从静坐状态中回复过来,睁开了眼。
面前站着几人,俱都是气势汹汹,神色不善的盯着他,正是先前有过一番口角龃龉的几个学霸。一看对方这兴师问罪的架势,他心中就无语,这还没完没了了。
他本不想理会,这时对面其中一个月白长衫的士子朝他发问道:“这位兄台,你先前说,你是从江左西道而来,名唤江云?”
“是,又怎么了。”江云回道。
对面几人听了,面面相觑,俱都露出几丝古怪的神色,这几人,自然是去而复返的卢骐,郑亨浩,崔铭,梅牧帆几人了,他们刚刚去了书院,就是特地去学籍处要查江云的底细根脚,可他们到了那里,一番查询的结果,却是书院根本就没有这号人,书院中倒是有两三个来自江左西道的学子,但都不叫江云,不是他们认得的,就是情况对不上,而且书院也没有其他叫做江云的学子。
得了这么一结果,他们下意识就认为,他们被耍了,然后便又急急返回来兴师问罪了。
“你在撒谎!”卢骐一下子就戳破对方的谎言,斥道,“书院根本就没有你说的这号人!”
“阁下藏头露尾,连自己的名姓都不敢如实道出,这到底是何缘故,莫非是怕了什么。”郑亨浩带着几丝玩味的道。
“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原来就是个连真名姓都不敢说的无胆鼠辈而已。”崔铭也跟着满脸不屑的讥讽。
江云慢条斯理的道:“在下就是江云,来自江左西道,若是你们非要不信,那就算了,我又不是非要你们相信的。”
“你还在这里撒谎狡辩!”郑亨铭叱道,“实话告诉你,先前我等便去书院,查询了一番,书院根本就没有名唤江云之人,事实俱在,你还想抵赖不成!”
明白怎么回事了,江云摊了摊手,一副无辜之状的道:“我只说了,我名叫江云,来自江左西道,却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书院的学生了?”
这话一出,几个人顿时都愣住了,实在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你,你是说,你并不是书院的学生?”梅牧帆吃吃道。
“不错,不是!”江云肯定的回道。
听到对方这番理直气壮的确认,几个人再次呆滞无语了,只感觉太荒谬,忙活了半天,敢情对方根本就不是书院的人,亏得先前见对方这般猖狂,还以为是什么一道的案首之流的人物到了,哪知原来就是一个游学的在野学子,猪鼻子插葱的骗子,这简直是岂有此理了。
众人心中一阵啼笑皆非,卢骐更是兴起胜之不武之感,带着几丝怜悯的目光看着对方,问道:“既然不是书院的学生,也敢在这里堂皇而坐?还不速速退去。”
江云慢条斯理的道:“为什么不能,谁说了不是书院的学生,就不能坐在这里,如果这就是书院的规矩,那我不是书院的学生,也完全不必理会这个规矩,所以吗,在下坐在这里,是名正言顺的。”
几个人听了,再次相顾无言。他们见过蛮横的,但还没见过这般蛮横的,一个寄宿山下的在野学子,那么自然就是才学资质不怎么样,没有达到书院的入门条件,只能希冀于一季一次的入门考试,但最后也鲜有能够通过的,既是这样,那就该有这自知之明,低调行事,这么横真的好吗。
但对方真要这么横,他们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仿佛心意相通,这么一个无知酸才,实在不值得跟他当真计较,你跟他当真你就输了,白白失了自己的身份。
几个人又重新在一边坐了下来,似乎是默认了对方的存在,或者是完全把对方当作了空气。
而他们这边的这番口角,自然被一些有心之人听到了,场中一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刚才见到江云这般嚣张,竟然堂而皇之的霸占了几个学霸的座位,有人惊奇,有人佩服,也有人为此暗中鼓掌叫好的。
而这个人竟然不是书院的学生,只是一个寄宿山下的在野学子?在得知这个真相之后,场上诸生的心思又纷纷变了,不论是书院的学生,还是那些在野学子,在他们眼中,某人不再是一个敢于霸占学霸座位的牛人,狂人了,而彻底成了一个无有自知之明的白痴,小丑。
低声窃窃私语,议论一阵之后,也就罢了,这时讲台上的戚德宏再次拿起了讲案,开始了下午的宣讲,众人都端坐肃穆,认真听讲起来,再没有人去多关注位于中央佳位的某人一眼,一个无有自知之明,认不清自己身份角色的小丑,有什么可值得多关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