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专进到办公室,要财务立即去取了一千块钱,用牛皮纸信封装了,写上培训指导费几个字,装进皮包,拧着去了陈长勇办公室。果然坐在写字台后面,趁寒暄的功夫,李红专把信封递过去。陈长勇接过看了说:“我什么时候去指导过你们啦?”
李红专说:“大会小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天都在指导,这么点钱,还不够润喉舌的。以后我们培训力度加大,这个费用就要随经济增长而增长。”
陈长勇随手把信封塞进抽屉,拿出一小包精制茶叶,指了背后的热水壶要他自便。
喝着茶水,李红站就问昨天晚上没来得及道别,那么急匆匆就走了,是有什么急事?
陈长勇摆摆手说:“心情不好,一直不好。”
“心情怎么会不好呢?遇到什么人啦?”
“要不是遇到你,心情稍微好点,连那一碗什么两片汤,我都喝不下去。”
“我可不可以问,心情不好,是从设么时候开始?”
“在五里香开始的。本来去那里就很勉强的,邱燕打了电话,她是那里的副总经理,约了好几次了,我就去了。在那里遇到了王辉,三个人喝了一瓶洋酒,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
“洋河大曲?”
“哪点哟,法国产,纤尼诗。”
“是洋酒,好喝吗?”
“性价比很高的,咋不好喝!”
“喝酒的人一合心了,就来电了。”
“邱燕的本意是叫王辉陪我,让我们提前认识。邱燕事先没有告诉我他的事。是在喝酒场合下讲出来的。早知道是这回事,我就不会去见他了。”
说的这两人李红专不认识,陈长勇是县份上的人,到五里香就像自己家里。作为地区大院里的人,反而变成了陌生人。不行,看来要主动出击,不能让县里的人抢了先机。
“姓王的这个人不能交往,流氓成性,他当面要欺负邱燕,被我阻止了他的不良行为,情绪就来了,目标对准了我,老子也不奉情,和他大吵起来,管你是不是县长。”
“县长啊?怎么还有不良行为?”
“贵山县,他说他要来贵山县当县长了,要我当好他的搭档。这家伙胆大妄为,性乱,当着我的面,抓住邱燕的脸就要啃,被我给破掉了。”
“我没有听错的话,陈书记刚才说是贵山县?”
“是呀,他原来一个小小行署扶贫办的办公室主任,他有人,转了个弯,到行署当副秘书长,当这个副秘书长才几个月,这就要下县当县长了。”
李红专摇头。
“你不信?”
“他自己说的?还喝了酒。这种情况下说的一般不算数,严格讲,要从内部传来的消息才算准。”
“我当副书记也是我自己先知道。我只不过我没有自己先说出来。”
“政治上成熟的人才守口如瓶。”
“所以,这家伙一点也不成熟,大言不惭,要来贵山当县长!”
李红专看着茶杯发呆,看来消息是真的,难怪把卢跃进调走,就是不让他在贵山当县长,给别人扫清障碍。难怪陈长勇要生气,情绪不高,想着冒出了一句:“果然……”
陈长勇问:“什么果然?”
他转动眼珠,说:“我觉得,这个县长应该是你来当。这个消息,来得也太突然了。”
陈长勇身子向后靠:“我当副书记的时间短,来不及。”
他连个指头敲打桌子:“时间不是问题,在贵山的历史上,也有在县长位置上干三个月就转任书记的。”
“有吗?”
“有,你找贵山党史资料第七辑来看,上面就有记载。”
“那是特殊情况。”
“没有什么特殊不特殊的,只有需要,需要就是特殊。”
“需要?哪个来提这个需要?哼!”
“陈书记,我真佩服你,性格耿直,刚正不阿,已经听他说了要来当县长,还和他大吵,针锋相对,这一点真叫人佩服。”
“不行,这么幼稚无知的人,不能让他来贵山县,贵山需要真才实学的人,需要脚踏实地的人,需要品行优良的人。”
“你要怎么办?”
“我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我要代表贵山人民,反对他来。”
“怎么反对?”
“写信给地委。这封信你来写。”
“不行,我水平差。”
“我看不差,前段时间,你们出了一个材料,写得就很好。”
“那不是我写的。”
“谁写的?”
“谁写的也不行,干这样的事情,不能随便选人。”
“对,就选你了。”
“真不行,我代表不了贵山县广大人民群众。”
“你不想再进步啦?”
“进步?进哪儿?”
“你想进哪儿都行,满足你。”
“陈书记,你从心里说,我到哪儿更为合适呢?”
“你自己说,想去哪儿?”
“我原来是搞组织人事工作的,后来劳动制度改革,硬把我划出了组织系统……”
“你想到人事局,还是组织部?”
“可能的话,去组织部。陈书记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先答应你,你把这事办了,为贵山人民立了一大功,论功行赏,也该让你当组织部长。”
“还有呢?”
“还有什么?”
“组织部长不进常委,那算什么?”
“说得好,我告诉你李红专,真的,机遇往往是给有准备的人留着的。举个列子,我原先在区里面,好多人也都说,你有水平,能力强,在任的县领导好多都不及你,为什么就不提拔你?让你在区里面一干就是五六年?后来有机会可以当副县长,我没有准备好,为什么?和那些代表没有交谈,背底下更没有送东西,拉票,所以就落选了。组织上要我当统战部长,我说啥了?没有,继续任劳任怨,尽职尽责搞好工作,继续作好准备。直到现在,让我当副书记,大家又说,应该当县长,一步到位,为什么还要让当副书记,是考验还是什么?我很坦然,我二十六岁就是副科级,十二年过去了,六年升一级。我说什么啦?一句牢骚话都没有。所以李红专啊,你三十二岁,就是正科了,就算三年解决组织部长,进常委,速度就远远超过我了。”
李红专说:“陈书记,你可以考验我,我这个人不是那种吹吹拍拍拉拉扯扯,卢跃进在的时候,好几次要我跟他一起出去,我都拒绝了,没那个必要。领导对下级,如果只是使用,有难题就推上去,有问题就加在他身上,这样的领导,不用靠近也罢。进而远之,所以车书记你放心,士为知己者死。你瞧得起我,关心我,那我就一条心追随到底。他们都说我是卢跃进的人,我什么也不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说我是他的人,为什么他走我不走?他去贵土当副书记,据说下一步要当县长,我为什么不跟去,也当组织部长,常务副县长,那样多好办事!可是我没有去,为什么?卢跃进在贵山的时候,他兼着组织部长,后来组织部长位置空了,他表面上对我说,要有补位意识,做好这方面的准备,表面这样说了,行动呢?迟迟不见。陈书记你说起这个,就触动了我的心底,我就把心里话给你掏了,只利用不关怀的领导,我宁可近而远之。”
陈长勇说:“我就用得着你这样的人,我也实话告诉你,我最看不起语言上巨人,行动上的矮子。一切都看你的具体表现。”
李红专站立起来:“我现在只要你信任,甘愿为你做任何事情。没什么,材料的事,陈书记你交办了,我办好就是,写好了交给你审查,然后再由你安排怎样办。”
“不,你直接就办了,你一定要写明白,贵山现在的工作,可以说刚刚在爬坡刚起步,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停步都不行,因为是上坡,停了就会下滑。贵山的干部群众盼望地委选派能力强,思路清,能力强,经验丰富的同志来担任重要领导职务。有很多群众反映,有个叫王辉的人,正在四处宣扬,说他就要到贵山当县长了,要贵山的干部小心点了。贵山的干部听到这个消息,都感到很意外,在任县长还没有走,书记也还由政协工委领导兼着,就发生这样的事,那些脚踏实地,兢兢业业干工作的同志都被这些小道消息搅搞得人心惶惶。材料写好了,通过邮局寄出去。寄给书记,专员,副书记,组织部长,四个人就可以了。”
“不用落名字?”
“要落,有了名字他们机会很重视。你去找几个人签名,十个八个都可以,不要太多,太多了会引起怀疑,说我们搞小圈子拉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