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进了贵山城，来到街上，陈长勇指了车载电话说：“去锦绣餐厅吃宵夜，给你们车正打电话，叫他来买单。”

叶永福迟疑说：“找他买单？”

“怎么？要为你们车部长省钱？”

“不是，我说出来陈书记你可不要上心，这类事情找他买单实在是找错了人。”

“为什么？你说是我叫他不就行啦？”

叶永福摇摇头：“还是找别个保险，被拒绝时我怕扫了书记你的兴。”

“他拒绝我？这么厉害？我倒要看看……那好吧，你往区里面打，叫他们来。”

叶永福还是没动。陈长勇说：“叫你打城关区呢，你怎么啦？”

叶永福朝前一指说：“书记，不用打了，有人了。”

陈长勇往外看，就见餐厅门口站着李红专，正朝两头看，吃完了要走人呢。这还能便宜了你？以前你跟着卢跃进，鞍前马后的，没少往这里来，现在他不在了，你孤单啦？卢跃进用你十回，我就不能用你一回？陈长勇推开车门，脚尖蹭地就喊：“红专！你在哪里干啥？”

李红专应声一看，是陈长勇，心里说，正想找机会接近呢，这么巧，就碰上啦。微笑道：“哟，是陈书记，下乡回来？”嘴上问着，脚下快步走近，伸手去捉陈长勇的手臂。

陈长勇也顺势让他挽了手臂，说：“累一天了，晚饭没吃好，近光是酒，肚子里面一颗粮食都没有，过来搞点夜宵。”

叶永福跟在后面，李红专看他一眼道：“今天是你陪陈书记下去？”

叶永福说：“是呀，今天有点特殊，陈书记没带秘书，就带我一个驾驶员。”

“咦哟，轻车简从，陈书记带了一个好头呢。”

女老板见李红专掉头回来，还多了两人，一看也不陌生，一个还是部长，笑脸相迎道：

“欢迎，大部长，要吃点什么？”

陈长勇故意拧着脖子不答应。

叶永福在后面道：“老板喊错人了，重喊一遍。”

女人朝陈长勇挤眉道：“我哪里喊错？我还不认识大部长？不说一遍，十遍都可以，大部长大部长大部长……”

李红专说：“真的错了，你是生在街巷，不知政界上的事。”

女人盯了陈长勇看：“怎么错啦？你难道不是贵山县统战部陈大部长？”

陈长勇并不看她，径直走到桌边坐下。见叶永福要开口，摇摇手制止：“让她猜吧。”

女人再看李红专，李红专挤眉弄眼。女人醒悟过来，拍着巴掌：“哟！升啦？不是部长啦？好啊，祝贺祝贺，今天的宵夜就有本店包了。。”

陈长勇说：“要你包？你是说我没有人管？”

女人道：“哪里话哟，你是贵人，现在又升了官，管你的人还会少呀，大家抢都抢不赢呢，我家锦绣餐厅今天算是来了贵人，福星高照呀，我请你吃顿宵夜算个啥哟。”

叶永福道：“老板娘你想卖乖？还没有猜出来呢，快猜呀。”

女人说：“那还用猜呀，县长呗。”

叶永福将要说，又被陈长勇制止了，举起手道：“免谈，到此为止，快搞东西来吃。”

女人转身欲去，李红专道：“就搞那个双色汤片。”

十来分钟，夜宵就端上来了。碗里面的汤半边白色半边油红，陈长勇先喝一口白汤，再转一下碗，喝一口红汤，伸筷子夹出下面的红烧羊肉，还有清炖白肉片，两种肉片一起进口，口味不是一般的嫩脆。

女老板站在旁边，看到了陈书记的神态，微微一笑说：“县长呀，我今天就得罪一回别个了，把留给他们的给你们了。我给你们加了哨。”

陈长勇偏了脑壳问：“加什么哨？”

女老板说：“就是说多了些肉片，我家的肉片嫩滑爽口，县长没感觉？”

叶永福说：“还说什么，那就快点加来呀。”

加的全是红焖的，看上去数量不少，颜色油红，陈长勇夹吃了一口，说：“这样加的话，会折本的哟。”

女老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只要我们大县长喜欢这味道，以后经常来就是，我们县长来得多了，我们就可以多卖一点，薄利多销嘛。”

陈长勇听到女老板连说多次县长，太刺耳了，口感全没了，剩下半碗汤也不喝了，推开碗，什么话也不说，迈腿就走出去了。

李红专签了单追出来，小车已转弯不见。

第二日，李红专在县委大院拦住了叶永福的车，站在车窗边，语气很不好听责问叶永福昨晚为什么不等他，让他一个人大半夜里走回去。

“你真是黑良心。”李红专恨恨地道。

叶永福见他生气，跳下车来，先敬了一个礼，说：“李局，你千万不要生气，你生气的样子很怕人的。今天一起床我就心神不定，我老婆还问我有什么心事，我说，心事就是要赶快找到李局长，把昨天晚上的事说明白了。不把事情的原委给你说清楚，我这心里会一整天都不好受。”

李红专没好气说：“你别花言巧语，你这一套对别个管用，对我无效。你以为黑更半夜，就看不出来你明显在巴结新任书记的嘴脸？真正的一个狗眼看人低。”

叶永福红了脸说“李局，你真的是误会我了，我叶永福敢对天发誓，对你李局长是一心一意，我怎么会那样对待你，完全是因为……”

李红专摔一下手：“你以后是不想找我办事了。”

叶永福道：“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李局就要不要认老朋友啦？真这么绝情？你要是有耐心，听我把话说完，事情的经过讲清楚，你就会后悔你刚才说出来的话。”

李红专说：“不要说了，就算你巧舌如簧，我也听不进去了，咱们后会有……无期。”

叶永福道：“还是等我把话讲完，你一定会完全解除这场误会，而且，我还有好的消息要告诉你。李局你是先听事情经过，还是先听好的消息？”

李红专乜斜眼睛看他：“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就要看看，你是怎么变幻招数，你说。”

“先说事情经过？”

“编吧，看你怎样编这个故事。”

“你去签单是吧，这个时候，车边来了一个穿红衣的女人。”

李红专打断道：“你看，半夜三更，一个穿红衣的的女人，你编故事就这点水平？”

叶永福说：“陈书记当时说，快点走，别让这个女人看见我们。你可以去问陈书记，他完全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李红专说：“你抬出陈书记来，这样我就相信？我告诉你，我出来站在那里，一个人影也没有，还谈什么穿红衣的女人！”

叶永福说：“绝对，我刚才不是说了，你可以找陈书记证明。”

“陈书记为什么怕碰见这个女人？”

“你问我，我问谁去？说了你又不相信，我怎么办？陈书记肯定是好人，不会沾花惹草，可是那个什么穿红衣的女人，你敢保证她对陈书记没有歪心？”

李红专说：“我会去问的，你等着。那好的消息，是什么？”

“对啰，这才是要害问题，李局你绝对喜欢听的消息。到了招待所，陈书记下了车，就对我说，赶快去接李局长。等我打转车头，他又强调说，他也许已经不在那里了，但不管怎样，你要想继续在组织部干的话，你就一定要去这一趟。”

“就这话？什么意思？”

“李局，难道你就没有听出这话的意思吗？我可不笨，听得清清楚楚。你说，组织部谁说了算？”

“当然是部长。可我现在是劳动局长，差了一截。”

“那你想没想过，去当组织部长，去对更大的事说了算？”

“我看今天你编的这段故事不怎么样，一点也不精彩。”

“李局长嘢，你现在是劳动局长，以为距离组织部长很遥远，可是在我看来，这并没什么，只有一步之遥而已，最重要的，是陈书记他心中有你。”

“是吗？为啥我就看不出来？”

“李局你是当局者迷，我可是旁观者清，我就看得出来，陈书记是要让他信得过的人去当组织部长，把住要害部门。”

叶永福说完，嘻嘻一笑，转进车子，发动了引擎，等李红专退让两步，向他抛了一个手势，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