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松走出苏州城已过晌午,想着早上云青击溃众人的那一招五行合一,自己早年行走江湖时无意中见过当年的云霄在瀑布前力敌双雄,用树叶聚成剑形杀敌的情形现在想来居然如出一辙,当时还被惊的目瞪口呆。这云家剑法果然如师傅所说似能驱使万物,看来自己低估了这个青年,如今落败的消息估计不日师傅便会知道,自己回去又免不了被他老人家大骂一顿。自顾自的一边想一边上马,“驾!”一声大喝,马儿甩开四蹄向北而去。
雪谷所在是一个巨大的山谷,每年冬季大雪封山时进出很不方便,因此也成为传说中的桃源,雪谷主年轻时凭借名剑血祭一时声震武林,几无敌手,但从迎娶夫人后便金盆洗手隐居雪谷。几年后,夫人先后诞下一儿一女,男孩便是雪墨,女儿长大后嫁给了自己的徒弟学松。雪松是当年雪谷主从外边带回谷里的一个孤儿,父母早亡,自己在城里靠乞讨小偷为生,时常被人欺打,那次是他趴在雪无痕脚边乞讨,趁其不备将钱袋拽出撒腿就跑,等雪无痕追上时,看见他正被几个比他大几岁的孩子殴打,雪松抱着头蜷缩在地上,钱袋已经在其中一个较大的孩子手中。轰走了孩子们,雪无痕扶起被打的满身是伤的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孩子嘴唇紧闭摇头不语,“你跟我走吧,我想收你为徒。”孩子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常年被欺负让他对任何人都不信任。雪无痕没再说话,拉起孩子的手向城中药店走去。孩子被带到雪谷,拜雪无痕为师,他无父无母,便随了师傅的姓,叫雪松。雪松与雪墨从小一起练武,一起玩耍,一起挨骂挨打,后来有了小师妹便三人结伴。直到他十六岁时,师傅让他和师兄出谷历练,并告诉他们想要练剑就必须自己去找能够成剑之物,缘分到了自然会遇见。雪松生性坚毅,定力甚好,只是早年经历让他成了个急性子。为了快些找到材料铸剑,他分别师兄独自一人走南闯北,终于在秦淮江畔寻得了满意的材料,跪求当时有名的铸剑大师方才成剑。剑成之时,因有异香,自己人剑合一时没有把持住,差点丢了性命,从此雪松为此剑取名松翠,背此剑行走江湖。回到雪谷拜见师傅,雪无痕见其所背长剑似有异香,问起经过,不由赞叹万物之奇。而当他见到雪墨时才知师傅将自己的血祭宝剑传给了师兄。初闻时雪松有些惊讶,但随即他便想开了,雪墨即使大师兄也是师傅唯一的儿子,血祭剑就算现在不予他,等师傅百年之后照样还是他的。自己千辛万苦铸剑,想来师傅是怕自己没剑会嫉妒师兄。虽然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但自己也早就预见到会有这一天,人之常情也。
雪松快马加鞭赶回师门,踏进雪谷的那一刻,雪松有点恍惚,他记得上次出谷时夫人病重,自己听说南方有神医医好过此类病,便日夜兼程前去请医生,谁料未找到医生噩耗传来,夫人已亡故,自己痛不欲生,几次想寻短见都被大师兄及时赶到相救。后来因人之托前往西南不毛之地寻找奇物,回到中原时师兄与人比剑自戕的消息仿佛惊天一雷,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云青与之比剑,并带走了师兄的血祭剑,而自己上门挑战却还是以失败告终。当他再次回到雪谷时却是物是人非,想着现金谷中只有师傅与师娘,虽有仆人侍奉,但终归冷清了许多,脚下加快步子朝师傅书房走去。
“师傅,徒儿回来了,特来请安。”
“进来吧。”
雪松推门进屋,反手将门关好,见师傅正在写字,便正身站在一旁。
雪无痕写完字将笔放下,坐下来看着雪松:“松儿,你回来的正是时候。”雪无痕喝了口茶继续道:“现在雪谷上下多事无人打理,为师年老不能周全,你既然回来了就留下来打理雪谷的事吧。”雪松闻听一惊,“师傅这如何使得。”,“使得使不得你师傅我还没老糊涂。你大师兄既然已去,我想也没有比你在合适的人选了。”“师傅。。。”雪松噗通跪倒在桌案前,脸上明显已有泪痕,“师傅,弟子无能,不能为师兄报仇。”
“不怪你,孩子,起来吧。”在师傅眼里孩子永远是孩子,“来,坐下。”雪无痕指了指桌案对面的椅子,“我知道你因丧妻之痛一直没回谷,可怜爱女也没有给你留下儿女。我儿,我知你孝顺,但你老后恐无人照拂啊。我思虑再三,决定将雪谷交给你,你来做雪谷谷主。”
“不要说话”,雪无痕手一挥打断了刚要说话的雪松,“从小你与墨儿可谓形影不离,练功吃饭,淘气打架,偷桃挨打,总是两个人一起受。可墨儿是我的亲骨肉,有些事情上我也会有偏颇,让你多受了不少委屈。我知道你对墨儿承我衣钵,我传墨儿宝剑还是心有余悸,这是我亏欠你的。”
“不,师傅,徒儿从无二心,师傅将我从乱世领回谷中,教我武功,待我如同亲生,此恩孩儿今生难以报答。”雪松哽咽了半天,“若没师傅从小严加管教,孩儿焉能有今天。”
“松儿,你师兄从小天性自由,不爱理谷中事物,而你从小就对谷中各事了如指掌,所以我曾和他说过谷主之事,墨儿也愿意将谷主交于你。你来做谷主,师傅心里也能心安些。”雪无痕叹了口气,像是了了一桩心愿,“此事你不必再谦了,我主意已定,选个吉日就将事情办了为好。”雪松看师傅口气坚决,不敢造次,只得起身行礼“谢师傅。”
“还有一事,我问你,你前几日是不是去找过云青比试过了?”雪无痕脸色一正,说到。
“是,师傅,我从南疆回来听说师兄比武自戕觉得事有蹊跷,师兄并非心窄之人,怎么会因一场比武落败而自戕。经多方查找我才找到云青,带了几个人去会他。师傅,他不但杀了师兄还夺走了血祭剑,虽然知道他是云阙剑剑主,但当时孩儿没想到此人天纵奇才,云家剑法如此奇妙威力。他一人斗我们五人竟不落下风,最后还能一招退敌,那招五行合一我曾见其父云霄用过,当时就觉惊讶。”雪松伸出双手,虽然在苏州城里的时候就找大夫上过药,但依然可见伤口。雪无痕看看雪松手上被烫伤的地方,点点头,“此人能将云阙剑发挥如此也是少有之人。数月前他曾来雪谷见我,告诉了我他和墨儿赌斗的缘由,当时我只觉得此人功力不差,没想到他比他爹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他来过雪谷?”雪松略一惊,“他和我说过曾见过您,而且说您将血祭剑交他保管。”
“他真是这么说的?”雪无痕显然也有一丝惊讶。
“是的,师傅,他还向我要您的手信。”
雪无痕略一迟疑,起身从旁边的书架上拿出一个长盒放在桌案上,“你自己看看”,雪松不解的伸手打开盒盖,下一秒,他呆了,他不敢相信眼前看见的是真的,那盒子里是一柄断剑,从剑身断成两截,而这把剑就是他见过无数回的血祭剑,雪谷的镇谷宝剑。
寒山寺是苏州城外一座古寺,历代住持的威名都很高,也是少有的几处享受皇家供奉的寺庙。正厅大殿上一尊鎏金佛祖雕像显示出佛家的威严,顶上24盏长明灯以及四个四人合抱粗的顶梁柱上的鎏金盘龙更彰显出皇家的气派。
云青随净慧和尚来到偏殿,内屋的苏秦和明儿正收拾完行李准备出去寻云青,看见云青完好无损的站在殿门口,苏秦松开领着明儿的手一下子扑了上去,“云哥哥,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扔下我和明儿的,对不
对。”说着笑着哭着。“秦儿说得对,我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嘛,秦儿乖。”站在一旁的云明看着这他从来没见过的场面显然有些不适应,“爹爹,你们这是怎么了?”“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苏秦摆出一副你不听话就
要挨揍的表情,云明也不理她,“那咱们还走不走啊。”
“秦儿,我幸得方丈和净慧师父所救,身上伤口还需静养几日,咱们暂时也没去处,不如先在寺中叨扰几日,方丈已经同意了。”
“秦施主请放心,我寺方丈已和我言明不会透露你们在此的消息,请安心小住。”
“那就有劳大师了。”苏秦谢过和尚,“不走了,回屋。”,云明只得悻悻回屋,原本以为可以出去闯荡江湖,现在只能呆在屋里,高兴劲一下消了,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明儿,从明天起我教你功夫,你愿意学嘛?”
“真的”云明一听此言瞬间来了精神,自从他跟随云青苏秦就几次想学云青武功,可云青一直不肯教他,任他耍赖、使诈、威胁都没用。现在居然主动要教自己武功,哪能放过这等好机会。想着自己以前不会功夫经常受
气,云明一直希望自己学会武功后去找那些曾经欺负他的混混和兵爷,狠狠揍他们一顿。
“你要愿意学,从明日起我就教你武功,你的资质不错,用功的话能成大才。”
“我愿意,请爹爹明天就教我武功!”
苏秦却对云青的举动有些不解,以前她听云青说云明虽是练武的好材料,可这孩子自小带着一股戾气,不适合练武,怎么今天突然肯教他武功了呢。想着还是晚上单独问问云青的好。
晨钟暮鼓,作为和尚庙的寒山寺即便白天在阳光下再金碧辉煌,到了夜晚除了听见僧人们念晚经的声音就是看着佛堂里的长明灯悠悠的烧着,寂静顿时装满了整座寺院。苏秦将云明哄上床,“今天早睡,要不明天不能早
起,看你爹还教不教你练功。”吓唬的云明早早就躺在床上逼着自己快快入睡。看着云明昏昏入睡的样子,苏秦笑了,想起了小时候云哥哥练功累了趴在石头上都能睡着。轻关房门,苏秦看见云青坐在院中石凳上,看着月亮
。轻轻上前,坐在云青旁边,把头靠在云明肩上,“云哥哥,这两天秦儿好担心你。”
“秦儿别怕,云哥哥不是好好的嘛,几个坏人还伤不了你云哥哥。”
“你少唬我,我都问净慧师父了,你重伤中毒,昏迷了两天,要不是净慧师父我的云哥哥恐怕。。。”苏秦哽咽的只剩落泪。
“好了。我答应你以后不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好不好?”
“真的,不许骗人。”
“你云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好,骗人是小狗。”
“秦儿,你白天是不是疑虑我同意教云明武功之事?”云青白天就看出苏秦对自己的决定存有疑虑。
“是啊,云哥哥,你说过明儿不适合练功的。”
“那是以前,我不知道他的身世,今天方丈和我说了一些他所猜测的明儿的身世,我觉得大有可能,如果真如方丈所言,只怕就算我不想教他,也会有人想教他。再者我身上的武功虽不是名门正气浑然天成,想来也能助
他压制下身上的戾气。我也想借此多教他一些为人处事方法,不至于以后坠入邪道。”
“方丈大师知道云明身世?那他所说云明生父生母是谁?家住哪里?”苏秦也很好奇
“方丈也只猜测大概”,云青将白天方丈与他所说告知苏秦,“如果他真是九龙吟剑主,我想九龙吟的力量应该能压得住他身上的戾气。”
“原来如此,我只当他是穷人家的孤儿,却不想到还是名家之后。”苏秦觉得自己这次善心总算是上天垂怜。
第二天,云明早早就起床,一开门就见云青已经在院中站定,微笑的看着他。“明儿今天没有迟到,爹爹从今开始教你练习习武的基本功。”云明卯足了劲,可换来的确是站了两个时辰的马步和饭一个时辰的走路,饭后
,云青让寺中和尚找来五个大水缸,把一副扁担和两个水桶丢给云明,让他从寺门口的井中打水,要在日落之前打满五缸水。直到日落西山,和尚们已经在念晚经,云明才装满一缸水。“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明儿,你
吃了晚饭早点休息去吧。明天还要继续。”云明点点头,进屋随便扒了两口饭便倒头大睡了。
连续七天,云明每天早上如此反复,马步,走路,挑水,到了第七天傍晚,他已经可以装满两缸的水。云青对此只是点点头表示赞许,苏秦则怕明儿天天辛苦,每顿饭菜都亲自下厨,云明胃口大开,嘴上吃着,还不停赞叹苏秦的手艺。
第八天,早起云明等了半天却发现云青没出现在院中,便轻轻走近侧屋门前,侧耳倾听,里面有人在说话,有爹爹的声音,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男人,“明儿,进来吧”,云青知道此时云明在院中发现自己没出门一定会过来看情况,“吱呀”,云明推开门,看见一个背背宝剑,腰夸金镖的壮汉正坐在爹爹对面看着自己。“明儿,今天早上。。。”苏秦从厨房出来,看见云明正在侧屋门前站着,似乎在看里面的什么东西,不禁好奇,自己早上出来时,云青不是穿戴整齐出门了嘛,怎么俩人现在要干什么。想着走近一看,只见一个大汉正坐在屋里,“云青,这位是。。。”
“既然都来了,就进来吧,我给你们介绍下,这位就是前几日在竹林和我比武的雪松,雪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