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来的也快，走的也快。不过那气势就迥然不同了。眼瞧着从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转眼就变成了尾毛也被叨秃的败者。他踉跄地向前跑着，经过冯小河的时候，脚下的云锦团金丝靴带起了一阵尘土，淹得冯小河眯起了眼。

冯小河对于皇上驾崩这件事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悲伤，毕竟那是天子，对他们这种平民来说，云泥之别。他没受过皇上的恩惠，自然对于皇上的死去也没什么感想。最多只是感叹了一句，啊，皇上死了。再接着就是担忧他自己的身家性命，他娘个腿，老子是真背啊！

眼瞅着就要溜出墙根，浑水摸鱼了。谁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皇上没了，他也走不了了……

他低着头，还寄希望于泽岳能够因这件大事而忘记了自己，好放他一条生路。可是一双素白绣云纹的鞋子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冯小河忍不住抖了抖身子，然后抬头就看见了一张叫他又愁又怕的脸。他发现泽岳已恢复了寻常，昨晚的事仿佛从未发生过。

“王爷，您身体好了？”冯小河咧着嘴，有些讨好。

“想跑？”

冯小河想否认，但是没必要。泽岳是个什么人？他的眼比鹰还尖，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所以他也不傻，这个时候还张嘴胡说，那就是讨打。泽岳需要他找大哥，但是不代表需要一个全须全尾的他，说不定人家心情不好了，拿大棍伺候他一顿，他也够呛啊。

所以，冯小河把头又低下了。他不说话，他等着泽岳先开口。要打要罚，反正他也不能反抗。

泽岳看着冯小河头低着，一脸认命的模样，心情忽然有些不错。

没人喜欢被逆着来，尤其是高位之人。他们天生就喜欢被捧在天上，即使他们看重你，提携你一把，你也永远是他们脚下匍匐的人，只能顺着，不能逆着。

冯小河虽然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明白民不与官斗，这个朴素的道理。所以他不说话，他顺着来，被抓住了，那他就认倒霉。不过，要是还有机会，他还要跑！活人哪里能叫尿憋死了？

如今宫里出了大事，泽岳必须要立刻赶往宫里，这局面少不了他。但是这一走，他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他要稍微盘算一番，考虑如何安置这个老是想着逃跑的小老鼠。

区区一个冯小河，其实他并不担心。他担心的是另一个“人”。如果那人来帮他，也许这王府的深宅大院也拦不住他。可是进宫之事迫在眉睫，这是当务之急。

泽岳看着垂着头的冯小河，“抬起头。”

冯小河很听话，顺从地抬起了头，瞧着泽岳。

“我不会找人看着你，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我想找一个人并不是件难事。”

冯小河点点头，他是知道，可是知道和做是两码事。

“你还有位师父，对吗？”

冯小河睁大了眼睛，瞧着泽岳，他的嘴唇动了又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不能说出来。

“你想说我卑鄙吗？”泽岳看着他，然后慢慢地伸出了手，素白色的手指细长而有力，像是一截白芦笋。冯小河瞧着他的手指，下意识朝后趔了一下。泽岳的手指就悬在了半空，没有落下来。

“你没有说出来，说明你不傻。”泽岳说完这句话，伸回了手，然后转过身去，玄色的披风从冯小河的身上擦过，那上面熏着淡淡地香味，沁人心脾，却带着凉意，像是深秋的霜。

冯小河跪在地上，看着泽岳离开，然后许久才站了起来。

他的腿有些发麻，从来没跪过这么长的时间，突然来这么一下，麻的叫他直咂牙花子。手扶着墙，然后缓了半天。

泽岳换了身官服，就匆匆地走了。冯小河呆在他的屋子里，只觉得心口直发闷。

他是真的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