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路有点惊讶,老刘家中有五六把胡琴,但常用的那把琴看起来颇旧,漆都掉了,还被手摩挲住包浆。他也不懂民乐,但听人说这琴音色很好。
“那琴不是你的吗?”
老刘回答说还真不是,这琴是他的师父传给他的,在那个年代,乐器都是属于单位的。因为自己使惯了,有感情了,再加上是师父的遗物,搁手上也是一个念想。这退休了,不能演出了,平时拉拉,也可以想起师父在世时的音容笑貌,想起一起共事过的同事,比如韩主任你,还有陶桃陶老板,欧阳金、李姐。
韩路道:“这琴也不值几个钱,当年的事挺乱的,你要带走就带走吧,事不大。”
“谢谢韩主任。”老刘很高兴,笑道:“其他还好,关键是这琴的蒙皮是蟒蛇皮。现在蟒蛇是保护动物,甚是难得。”
韩路问,老刘,这退休了怎么打算?老刘回答说,还能怎么样,去弄弄平那边孩子家住。韩路道,也不远,有空常回来玩。
说到这里,韩主任有点伤感:“老刘,这几年退休和内退的老人还真不少。常月华退了、史红军退了、赵翼跑了、老金聋了守不了门换成小金,现在又是你。别人还好,你可是咱们金沙市最好的琴师,金沙第一弓啊!你老能不能退而不休,中心如果真有重大演出,过来支援一下,该给的演出费绝对少不了?”
是啊,这几年走的人还真不少,文化艺术中心从韩路刚参加工作时的三百多人已经锐减到如今的两百出头。
最要命的是没有新鲜血液补充,演员们老化严重,平均年龄已经达到四十二之巨大。一群阿姨大叔在舞台上唱梁山伯和祝英台,倾诉相思,演绎美好爱情。唱的人不得劲儿,观众也觉得怪怪的。
说到这里,韩路一顿,哎一声:“咱们单位演出费一场也才二十块,十年不变。你老有这手艺,如果去走穴,一场拿两百不在话下。”
老刘道:“走什么穴,现在的民间演出市场不行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活儿。”
“没活儿?民间演出那块儿我这两年倒是没有关注,怎么了?”
“反正就是不行了,我又不走穴,具体怎么回事也不清楚。”老刘笑道:“韩主任,我退休金不低,拉了一辈子琴,真的腻了。现在我一看到胡琴,就反胃,要老半天才能缓过来。不演了,不演了。”
“那你缓缓,真手痒了再回来,我安排你演两场。”韩路心中好笑。
确实是这个道理,他们钓鱼协会有个退休的语文教师。有一次出去玩的时候,韩路见他无聊,就塞一本杂志过去,说老师你瞄两眼打发一下时间。那语文老师顿时色变,连声说不看不看,我读一辈子文章,现在退休多看一眼方块字都想吐。
老刘离开后,韩路想起他刚才所说的民间演出市场不行了的话,心中一动,就拨通了吕朝阳的电话:“朝阳,聚聚。”
吕朝阳:“钓鱼?可不敢,你简大姐要打人的。”
“不钓鱼,是真有事找你聊。我定个茶座,喝完请你吃饭。”
“不来,要聊你来我门市上,当着简捷的面。”
“真是个趴耳朵。”韩路讽刺他。
“你不也怕陶桃?”
“我那是关心,是呵护,是爱戴。”
“我可去你的吧!”
韩路忽然一呆:“门市,什么门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