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轩忽然觉得在这一天夏天的话着实有些多了。就好像那种在心里压抑了太久，突然一下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实际上夏如轩想除了自己，夏天也再没有机会和其他人说这些了。

夜色中的夏天有些奇异的色彩一般，“我想这对我来说是最讽刺的一件事。”夏天冷嘲般的笑了声，“那是一家三流的歌舞厅，那时候还几乎没有夜总会。她浓妆艳抹，脸上带着那种风尘女子的笑容，不得不承认她比初中的时候漂亮多了。”

夏如轩有些愣神的望着夏天脸上那自嘲的神情。

“我想她一开始没有认出我，她肯定认不出我。并不是说相貌上的变化，而是气质上的变化。就像今天的你，和一年前这个时候的你那种天差地别。我实在是觉得惊讶这些潜移默化般发生在你身上的变化。”夏天看了看夏如轩。

“那时候我不敢确定，她坐在另外一个公子哥的身边，我现在都不记得究竟是谁，我只是记得在最后那个人想让她出台，而她不肯。后来走的时候我看见那家歌舞厅的主管对她破口大骂，而那个人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站在旁边想要把她带走。”

“知道我做了什么吗？”夏天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就像在诉说一件极其好笑的事情，“我上去对着那个和我一道来的人就是一顿猛揍。我估摸着等他回去他妈都不认识他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慌了，我拉起那女人的手耀武扬威的走出了那家歌舞厅。没有人敢拦我，你要明白在苏南，夏家的能量远超过你的想象。

我招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在车上她有些怯怯发抖，她忽然盯着我有些惊慌的报出了我名字。她不敢回去她租的房子住，因为那些信息夜总会都是知道的。我帮她到宾馆开了间房，然后我们坐在那聊天聊了一晚上……你别那么看着我。就是聊天而已，她一直哭，一直哭。”

“她很缺钱，然后被人骗进了这个圈子……然后就堕落了。我那时候忽然还奇怪怎么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人为了钱而过得这么痛苦，”夏天顿了下，“这种想法很可笑吧。”

“我明白。”夏如轩叹了口气。

“我跟她说我要娶她，我说我家有很多钱，我能摆平所有的事情。我去求我爸，我看见他知道这一切的时候脸上那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不过，我还是他儿子，他也还是我老子，所以他必须帮我。很快那女人卖身契一样的合同被拿了出来。那家公子被我打断了肋骨，只是很快的不知道以一个什么样的价格息事宁人。然后我还给了那女人一张卡，里面有五万。足够解决她遇到的任何问题，你要知道那可是十几年前。”

“夏云松是一个很死板的人，”夏天忽然补充道，“他可以帮我摆平我惹的一切麻烦，那是因为他是我老子，但是她不会让我娶一个婊子，从某种意义上……至少在我爸看来她是的。可是我那年才十六七岁，怎么可能明白他们的用心。就在我和家里僵持着的时候，她走了。”夏天说到这笑起来，“顺带把那卡也带走了。不过我觉得这样挺好，比她什么都不要的走了让我放心的多。不过为这事，我和我爸大吵了一架。那一次他直接一脚把我踢出家门，开口让我滚出去以后别回家了。我就真的逞强不回去了，我身上还有几千块钱，我忽然想，那些逼她的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如果我可以混成他们的老大，我就能把他们全部干掉。

然后我就开始在街边和小混混们，打架闹事。和一个最普通的地痞没有区别，再后来，我遇见了那时候还在看场子的大老板林鑫，再然后就跟他混了。”

“那个女人呢？”夏如轩忽然插口，“消失了？”

“后来我听闻她的消息，她找了个普普通通的男人结婚生子。现在儿子都上学了吧。”夏天无所谓的道，“那已经不重要了。我曾经想我就这么为一个女人堕落，真拉风。回头看去还是觉得自己太幼稚。我从在西郊会所见到云柏叔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我所做的这些都没有意义。”

夏天忽然有些颓然失色下来，“我不觉得等到明天事情就会有什么进展，若是这件事搞砸了，回去之后或许就真的渐渐退下来了也说不定。”他转头看向夏如轩，好像又看见了曙光一样，“但是你和我不一样，我有预感，”夏天脸上的神色骤然明亮而认真了起来，“你会有着最为耀眼和光明的未来，我已经对夏若希和夏若凌两个人失望了。直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还在兄弟间想要争夺什么。以后……我是说假如，会有需要站队的一天。我夏天定会站在你的身后。”

“为什么这么说？”夏如轩平静的望着夏天的眼睛。

“因为你身上背负着的，不光是你自己一个人的希望，还有我的希望。”夏天眨了眨眼睛，“我想我是没有办法成为阳光下的上位者，那么这个愿望就让你代我实现吧。”他拉起衬衫袖子口看了看时间，“时间不早了，明天听说是莫雷洛家族公主的生曰宴会，你也一起来吧……如果再不济，你也许还可以用用美男计。”夏天玩笑道，帮夏如轩把门带上，倾诉了一大摞的他显然心情放松了不少。

夏如轩干瘪的笑了笑，他背负的又何止是他一个人的希望，应该说……那是整个夏氏的希望吧。上层的博弈……这样一个词实在是太过于宽广了。

此刻的夏如轩只觉得知道的事情越多，看结果的时候却越是迷雾重重。

还有夏天，竟然也是一号多情的种子，夏如轩能感受到他言语里的无奈，只是在心里放了那么多年，说出来终归是好一些吧。只是希望他不要像自己记忆里一样一直孑然独身。

任谁都知道，当一个人成长起来的时候却再也回不到最初的单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