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
北方早春的阳光和煦,照在人的身上,好似暖融融的热流,驱逐着骨缝里夹藏了一季的冬意,宽阔的校场上,几千名身穿新式军装的北洋新军精锐,正在新皇宣统派来的一干‘安抚’大臣的金弹攻势下,前所未有地卖力操练着。
只是,自从摄政王载沣掌权开始,这原本号称天下第一强军的北洋军团,距离上次秋典之后,不单战力渐渐出现了衰落的迹象,就连军团内部,如今也渐渐分出了许多的派系和山头。
有忠于皇室的满族贵胄,自然就有唯袁世凯一人事从的平民将领,所以,尽管袁世凯早就回到南阳,整日模仿者姜子牙河边垂钓,但大多数袁世凯亲自从底层提拔上来的平民将领,仍然对所谓的‘忠皇饷银’,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
陆军大臣铁良,如今正与一干新派满族大臣们端坐在高台之上,自打满人进关之后,曾经在塞外风吹雪打的血性,早已沦落为市井小民的京片子,即便是这些天家皇族,如今的眼光和为人,也处处透着一股子的小家子气。
看着下面一块块光鲜整齐的步兵方阵,铁良心里不觉有些失望,等到想起摄政王载沣私下对自己说的话,心里更是觉得阵阵地踌躇莫展。
“唉,这载沣草率制军,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了啊,虽说八旗里的贝勒们对皇室仍是忠心耿耿,可那却都是嘴巴上的东西,真正涉及到了练军打仗,如今北洋军与上次秋典比较。水准下降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摊上这帮子酒囊饭袋,这满清的气数果真是尽了!”
叶云表站在队列中央,看着前面满族亲兵们嬉笑的样子。神情不觉微微有些恍惚,但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仍坚持着与队友们一同踢出整齐划一的步伐。
为了迎接这次考校大典,连续三十天的超负荷训练,即便是他这种习武之人,也难免浑身酸痛不已。若非北京的天气与日本截然不同,他一定会以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一个梦。
现在看来,比起日本山口高等学校里的军训,这北洋军的操典在强度与精度上,自然是天差地别,但比起那帮满族的皇亲渗入北洋前。据说如今的水平已经下降了许多。
“嘶!”
一个前扑摔卧,让叶云表疼得浑身一颤,接着又来一个冲步崩拳,在疼得本就肌肉酸痛的众人满连怪像的同时,也震得校场都发出一阵轰鸣。
接近透支的身体,如今每剧烈活动一次,浑身上下都会传来散架般的疼痛。更不要说这种高强度的摔打训练,“唉,就知道不是在做梦,亏得大师兄之前曾反复纠正过形意桩法和吞气的功夫……”
说起形意拳,叶云表郁闷的心情不觉又好了许多,这个本该在政界大有作为的日本留学生,之所以会以叶云彪的本命出现在北洋军中,一来,是因为中情局发布的护国护军潜伏任务,二来。这也是快速提高同盟会燕京支部全体成员军事素养的最好办法。
想想也有些奇怪,同期回国的留日乃至留德学生有很多,可他无疑却是最为幸运的一个,不单被中情局中的传奇二号人物青衣处长看重,直接将他调到了同盟会的燕京支部。甚至在知道他喜欢武艺之后,还专门为他写了一封引荐信,拜入了京城三侠李存义的门下,专心地学习形意拳。
叶家祖居河北,因为世代经商,所以家境倒也还不错,只是到了祖父那一辈,便开始奉行重文抑武的家风。
可偏偏河北境内的习武之风极盛,各地名家高手可谓层出不穷,所以,生性好动的叶云表,自幼便更加喜欢舞枪弄棒,若非后来因为父命,不得不独自东渡日本,恐怕他可能早就成了当地有名的拳师。
当然,如今看来,他在武学上的天资并没有浪费。
命运就好像调皮的少女,在他刚刚走完父亲给他既定的轨迹之后,便不知怎么主动为他调整了一番,如今不但学到了真正的内家形意拳,还幸运的成了风尘三侠的记名弟子。
周围的战友神情各异,但总归是疲惫和焦躁多一些的,看着一向喜欢神游太虚的叶云表又忽然走起神来,平日关系亲近的战友连忙低声示意,至于关系一般地,则是怒目而视。
无怪众人不开心,因为这次操练大典的标准极为严格,但有一人犯错,不单拿不到皇上赏赐的‘忠皇饷银’,就连整个方阵事后都要加罚加练。
这种超出极限的训练,虽然有些感觉花哨,但对人的负担却是实实在在的,哪怕是叶云表这种自幼习武之人也有些吃不消,何况那些从庄稼地里走出来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