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对不起……”王后听完这一番话,也啜泣着,用尽自己所有的自持力渐渐的止住了哭声,并抬起已经红肿的双眼看向玉沉渊一字一顿道:“是为娘的错,当初若不是我没有照顾好你……现在的你……我们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但是阿文娘知道错了,娘这些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没有一天夜里做梦没有梦到你们兄弟二人,你们是为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当初若是可以选择,娘愿意那个落到仇家手上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阿文……对不起……你……能原谅娘吗?”
“原谅?”虽然王后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那般绝美的容貌哭成这样,任人见了都会心疼不已,然而玉沉渊却似是丝毫不为所动,他的目光落到汤池上,根本就不看王后一眼,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他似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讽刺的笑话,而他的嘴角也再度浮现出一抹冰冷的感情的笑意并冷冷道:“你跟我说原谅?王后娘娘,要知道,你现在是辽国的王后,享尽荣华富贵,要什么没有?我一个小小草民,怎么当得起王后娘娘的原谅二字。而我,即便当初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只怕也是一块腐肉臭肉,怎比的过你那天赋绝伦的儿子,更比不过你那身份尊贵的辽国三皇子,所以,这样的话,还请王后娘娘以后不要再说了,而我此来也并不是要来认亲的,只不过想看看你这些年过的好不好,想看看你在辽王死后要如何面对这朝政,想看看你是怎么被这些辽国人欺负,想要看看你要过上怎样一种屈辱的日子,现在看到你过的如此艰难和痛苦,我也就放心了。”
分明是说着残忍决绝的话语,然而他的面上始终是带着嘲讽的笑意,配着这些话,听来更让人觉得残忍。
然而这样的残忍,在比起玉沉渊之前所说的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些遭遇来说,显得无足轻重。
楚云笙终于也有一些理解为何玉沉渊在明明知道阿呆兄就是他的孪生兄弟却并不愿意相认了,也能理解为何他对王后会带着这般刻骨的恨意了。
因为爱,所以才会恨。
爱有多深,这份恨便也有多深。
当初她留下他一个孩子,所遭遇的痛苦越深,他对她的爱越深,那么今日里,他对王后的恨便有多深。
只是,这也是一把双刃剑,既伤害迫于无奈无从选择的王后,也伤害了玉沉渊自己。
楚云笙相信,他千方百计不计一切代价的来辽国,绝对不是他嘴上所说的只是为了笑着看王后过的好不好,只是为了看她的笑话……其实,他还是在意她的,比谁都在意。
然而,当事人自己却并没有看清楚这一点。
王后的眼泪已经流干,她抬眸,用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看着玉沉渊,愣愣道:“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了,我也知道是自己痴心妄想,奢望太多……其实,现在你站在我面前,哪怕是恨着我的,我也是开心的,至少你还活着,而且还活的那么漂亮。”
说着话,她那跟玉沉渊有着几分神似的容貌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只是笑意才达嘴角,便又滚下了一行泪珠子。
玉沉渊没有再说什么,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了起来。
楚云笙站在他们母子当中,更不好再说什么,她正想着该如何劝和他们,就看到一道天青色的影子在眼前一闪而过,下一瞬,阿呆兄那笔直如玉的身子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
一看到阿呆兄,楚云笙就忍不住拍了拍脑门,这么久了,她竟然忘了提前给阿呆兄吹吹风,至少也让他见到自己的亲娘有个心理准备,否则若他对待王后也如路人甲一样冷冰冰毫无感情色彩,那样的话……岂不是太伤王后的心。
然而,事实证明,楚云笙的担心似是有些多余了。
因为阿呆兄这一次在她身前站定之后,带着银质面具的他的目光就没再离开过王后,他甚至连长长的睫毛都没有眨一下,定定的看着王后。
楚云笙就站在他身边,抬起头来,隔着这么近的距离看着他那双清澈漆黑的瞳仁里似是有一种汹涌的情绪在翻滚着,挣扎着。
莫非,他还记得些什么?
王后还不知道阿呆兄就是她另外一个儿子,然而自打阿呆兄突然鬼魅般的出现在楚云笙身边,并且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她抬起头来,对上阿呆的眼神的一刹那,也如同遭了雷击一般,再度僵立在了原地,半天才缓缓地,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语气吐出来一句话道:“这……你……是阿竹?”
然而,她的问话,却并没有换来阿呆兄的回答,他只是睁大着那双无辜且清澈的眼睛看着王后,似是通过王后看到了更多的回忆,又似是只是空落落的看着王后,实则心思并不在眼前的景物甚至楚云笙的猜测之上。
半天都等不到阿呆的回答,王后只得把求证的目光投向楚云笙。
楚云笙只得点头道:“是的,只是……他太过单纯,有他自己的世界,寻常人走不进他的世界,他也不愿意踏入别人的世界……”
后面的话楚云笙没有再继续,王后却已经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看来,她对阿呆兄的性子十分了解,可想而知,也许在十年前,阿呆就是这样的性子,就是这样孤僻偏执的一个孩子。
王后的面上的恍然之色才退,便换上了几分怅然,她垂眸,似是在同玉沉渊和楚云笙说的,又似是在喃喃自语道:“我不该奢求太多的,当初只希望阿文能平安活着,希望阿竹能治好痼疾跟健康的孩子一样长大,如今老天待我也算不薄,这两样也都成了真,只是……”
只是他们母子间却难再有感情维系。
想到这里,王后的眼泪又再度泛滥了开来。
楚云笙动了动嘴角,刚想安慰她些,却见刚刚一直牢牢地盯着王后看的阿呆兄突然抬手按在了脑袋上,虽然隔着半张银质面具看不清那张面具底下的表情如何,然而他紧抿成一条线的唇瓣,以及那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此时全是痛苦之色,无一不在说明着此时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