萃春服侍德妃睡下后,她便像往常那样睡在丝帐旁的小床上,以便夜间德妃有什么需求时,她可以随时回应和起身服侍。
迷迷糊糊地睡了不知多久,萃春忽然一个机灵惊醒过来。但她在清醒后屏息聆听了片刻,只感觉宵怀宫周遭都是一片安静宁和,不似有人唤过她。
这几天夜里青夏都不落宿宵怀宫,萃春知道,她定然是为德妃娘娘做什么事去了,所以连续几天都是她负责在德妃寝殿值夜。连续几晚不敢睡得太沉,萃春的精神也是疲倦不已。在安静的环境里忽然自个儿惊醒,又警惕四周片刻确定无异,她很容易就认为是自己太累了,精神长久地绷得太紧,所以产生了幻听。
然而,当她下意识里往德妃的床上看了一眼时,她却是吃了一惊。
德妃就静静地坐在床上,而萃春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服侍德妃睡安稳了,她才在一旁小床上躺下的。
萃春不知她之前这么坐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这会儿也静静看了她良久,却不见她稍稍挪动过身形分毫。萃春不知道德妃是不是患了什么夜游症的怪病,事实上她以前也从未见过德妃在夜里出现过这种古怪状况,所以她才会觉得惊讶乃至有些惊恐。
就在萃春不知道是不是该叫德妃一声的时候,半天如变成石块一样没动的德妃倒是自己将脸转了过来,看向萃春的同时轻声说了一句:“萃春,过来一下。”
萃春的心底又是一惊。如果不是听德妃开口说话了,那熟悉的声音和语调就响在耳边,她那一偏头看上去当真是诡异无比的。
听得唤声,萃春连忙爬下自己的小床,急步朝德妃床边靠拢过去。
德妃召萃春近身,让她服侍自己着衣,竟是要下床。萃春心里很困惑,这大半夜的,德妃娘娘是要做什么去呢?但在面上她没有对此多问什么,或许是她潜意识里对德妃心存畏惧,或许是她已经习惯了服从,在大多数时候,她只依照主子的要求去做。
萃春仔细地服侍德妃穿好两套衣裳,德妃在下床时忽然又说道:“你这丫头,虽然没有青夏那样的一身本领,但人却是警觉得很啊!”
萃春闻言微微垂眸,恭声说道:“娘娘过赞了,婢子惶恐。不知道是不是婢子夜里睡得不安生,吵到娘娘休息了?”
德妃没有对此说些什么,只是摇了摇头。她按着萃春抬起的手臂下了床,一边朝偏殿外走去,一边轻声说道:“我也是刚醒,青夏回来了,接下来几天你可以不用值夜,好好休息吧!”
萃春眼底神色一动,语气则依旧是平静无异,她慢慢说道:“青夏这几天虽然人在外头,但做的事应该没宫里轻松,她刚回来,请娘娘再让她休息几天吧。”
德妃闻言,眼中浮现一抹笑意,轻轻说道:“你倒是很会照顾人哩!这几天她连续请假,再不回归原位,却会有些在外眼人面前说不过去了。我让她来替你,主要是做做样子,宫里真正能出什么事呢?倒是你真的该休息几天了。”
萃春不再多言,只连忙欠身道:“萃春领恩,谢谢娘娘的体恤。”
德妃点了点头。在快要出偏殿时,她顿住脚步,将声音又压低了些地说道:“你带着外头守着的那几个宫女走远些,办法自己考虑个妥当的,我要跟青夏说些事儿。”
找由头、找借口、找事儿……这些都是难不倒长期在宫里混生活的人的。在小小的一方地面上,要活得舒畅点儿,这点本事可是必须掌握的。萃春作为德妃手底下两位得力近侍之一,当然必须是这类人中的佼佼者。
不需要德妃再去细致的吩咐些什么,萃春就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没有多说什么,只认真点了点头,轻轻松开扶着德妃的手,又欠身一礼,然后先一步出门去。
萃春的脚步声在宵怀宫主殿停了一会儿,随后,主殿传来萃春与两名宫女的轻声交谈。话只说了一小会儿,她的脚步声再起,带着另外两人的脚步声出了殿厅,朝殿外走远。
随后,另外一种脚步声由门外行了进来。那步履声轻微如落叶坠于浅草地上,浑若自然,但德妃绝不会认为那真是落叶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