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失望
法尘法见原以为搞定了,谁想依旧是失望,法尘失神道:“这么说萧师傅要在这里长住了?嗯,这也不错,没事儿就指点一下我跟法见师弟的武功,有事儿让方丈师伯祖费一下劲儿,嘿嘿,到时候我俩就轻轻松松进罗汉堂了……”法见使劲踩了一脚,法尘才反应过来,冷汗不止:完了完了,我刚才说什么了?这下进不了罗汉堂了……
慈恩自不会与一个小和尚计较,但法尘的话无疑催生了他的某种尊严,他一跺脚起身,道:“罢了罢了,萧施主请跟老衲来。”萧云奇道:“方丈要带我去哪里?”慈恩不语而走。慧安道:“萧施主不妨随我方丈师伯去。”他尊罗汉堂首座慈难为师,慈恩则是慈难师兄。
萧云只好随去,其实他也有几分好奇,看慈恩的样子,像是要带他去一处少林寺颇为神秘的所在。临出房前萧云道:“慧安大师,法尘法见两个武学天分也不错,不妨考虑一下收他们入罗汉堂学艺。”慧安笑道:“小僧会考察推荐的。”法尘法见两人喜形于色,忽然法尘一翻白眼,就往下软倒,法见忙扶住他,急道:“师兄,你怎么了?”慧安忙探脉,失笑道:“这小子,喜晕过去了。”
慈恩带领的方向,竟是后山,山道逐渐宁静,到了一处山腹时,两边时有守护的上年纪僧人,见到慈恩,也不言语不动,更不看萧云一眼,仿佛一切与之无关,他们有自己的世界,那世界的支点,只须脚下一方立足之地。
过一处石桥道来到了一闭合的山洞门前停下,慈恩仿佛成了刚入寺的小和尚,声音恭敬一如初闻。
“两位师伯,慈恩求见。”
一个老树般的声音不久道:“何事?与你一起的又是谁?”
慈恩道:“他是少林碰巧救助的重伤之人,慈恩功力浅薄,无能治愈,不知两位师伯可有工夫?”另一个声音道:“脉象杂乱,似是数股真气入体后又被强运功力破碎……慈恩,后来那股真气可是你的么?”萧云骇然,隔着一个山门,就能把一个人的气脉探察得如此清楚,怕是到了世人连仰望都难的境界。
慈恩点头,道:“师伯慧目。”先前那声音道:“慈恩,你先去吧,过后可命人领他回寺。”慈恩应一声缓步离去。洞门无声打开,一声道:“年轻人,进来吧。”萧云进入,洞门又合上,只见,一个不知有多大的幽暗洞窟内,中心两个蒲团上坐着两个如枯树般的老僧,不知从何处进来的一束日光把中间区域照得透亮,若身处其中,会发现,光明与黑暗是如此玄妙。
两人面前悄然飘来一方蒲团,显是以气御物之术,萧云第一次生出念想:若这两个老僧与那赤炎一战,可否取胜?他不觉叹气,有些事,因为关乎重大,容不得一丝侥幸。一老僧道:“我叫空闻,他是我师弟空悟,年轻人,坐下吧。”
萧云盘腿对坐,这两个老僧除却衣装,反而觉不出一丝佛气了。空悟道:“年轻人,可否告诉我们你刚刚在想什么?”
说,还是不说,萧云忽想起了韩千雪的话,天下从不是一个人的事,你不需要什么都来自己承担,但萧云不告诉她,是怕她会毅然同自己一起,一起去用生命做风险,这不是他的意愿……
沉默良久,萧云道:“晚辈,杀了很多人。”他还是没直言。
空闻道:“你并不想杀他们,对么?”萧云点头,空悟道:“你身上有许多怨气,却无半点杀心,把你怀里的兵器让我二人观一下,可否?”
萧云毫无置疑的取出,平放在三人中间,空闻空悟枯手分别拂过,齐叹:“好强的嗜血之气!”空闻道:“年轻人,你杀人皆因此物么?”萧云道:“也并非完全如此。”空悟道:“是啊,一把兵器,若使用之人心正,岂会长久受它控制?”空闻接道:“你因它而杀人,却又无法弃之不用,想来还有一股额外的力量在支配着你,那种力量,是否你一切麻烦的根源?”萧云默认,道:“晚辈想找一个有万般把握的时机,一举铲除那股力量,但是,晚辈不能将这一切讲出,引发那力量的震怒,造出许多杀劫,而自己又确实杀了很多人,不知何以自处。”空悟忽笑道:“然而你的心为何这般坦然?”萧云道:“只因晚辈的师傅曾讲过,人生一世,并非在向别人证明什么,而是在向自己证心……晚辈从来没忘记心中想要的是什么,因此坦然。”
空闻颔首,道:“不错,既知此点,你就无需担心身外的许多,不过,你怕是心中还放不下一些东西,导致目前逃避而不能抉择。”
萧云迟疑道:“前辈所说,是什么?”
空闻道:“你知道,自己也许该不顾世人的眼光做一些事情,但你本性上,又是一个磊落的人,你想世界以光明视你,自己又不得不行于黑暗中,一如你而今的心,黑白如此分明。”
萧云沉默。空悟道:“咱们现在可以做一个小游戏,你就明白了。”
萧云抬目道:“前辈请说。”
空悟点头,道:“你说,在这圣光之下,我存在么?”
萧云细看,头顶阳光沐浴,空悟如一尊老佛,脱口道:“前辈当然在。”
空悟微笑,空闻疏忽飘进了黑暗中,道:“那我呢?”
萧云笑道:“前辈自然也在的。”
空闻道:“为什么呢?你有看不见我,假如我不发声的话,也听不到我,为什么说我在?”
萧云道:“在就是在,不论别人看不看到听不听到你——”他刹那停音,仿佛明白了很多东西。
空悟道:“不错,处于阳光之中,众目注视下,我在,处于黑暗之中,无人可知处,我也在,阳光或黑暗,只是别人的眼光,在与不在,则是自己的认知。”
“譬如某位大官醉生梦死,整日庸庸无所作为,你说他在,因为他是很耀眼的人物,但他自身,会极度困惑,我在么,为什么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再譬如一位侠客,每于夜中行侠仗义,没人知道他是谁,他的身份,但这位侠客本身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