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她手里那纸巾尚未发挥作用,她自己那眼泪,有控制不住地扑簌扑簌地往下落,这回倒不影响她说话:“刚刚开那一枪,我才发现,这些年……我就跟失忆了一样,就、就跟疯魔了似地,竟然忘了,我原先那么依恋我们家老郝了!呜呜……你不知道,可能老郝也忘了,我们最早过得多幸福了!”
唉!韩子禾在心里轻叹一声,拾起魏芸放到身边儿的纸手帕包,抽出一张递给她:“你啊……不是我不领你刚刚开枪的情哈,主要是吧,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说你这一哭,把我的心都哭软了!你这人不撒泼时,不是挺好的么!你说你好好儿和郝队过好日子,多好!在部队里,有组织照顾,你们家郝队又有能力,多有奔头儿的日子啊,你说你怎么非得作呢!”
“你可真不会说话!”魏芸从悲凄的情绪中抽身,一双红的赛兔子的双眼瞪着韩子禾,不忿道,“有你这么劝人的么!”
“我这可不是劝你,我这是帮您反省呢!”韩子禾见她不接纸巾,干脆往她手里一擩,“你当我们看不出来呢!你成天闹腾着,那是冲谁啊?那可不是冲我们!是冲你们家郝队呢!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儿,自己心里明白!要我说,你就是个糊涂人!你们家郝队,多好脾气的一人啊!你说,你要不知道珍惜,将来便宜给旁人,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哼……”无言以对的魏芸,只能吸着鼻子,反驳,“你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那情况,搁谁身上,谁不挠头?我的苦,谁知道!”
听这话,韩子禾沉默了,不是无话可说,只是,性格决定命运,魏芸这种.性.子的人,有些事的轨迹还真就只能这么绕,毕竟……魏芸本人才是她自己人生的导演,旁人对此,无能为力。
魏芸仿若没有注意到韩子禾的沉默,她静静地怔愣片刻,似回忆、似出神,半晌方才缓缓道来:“我这人不聪明,只是凭着比别人努力,才考上了大专……可即使是打转,在我们那儿,也是相当了不得啦!……我不比你们这些城里生、城里长的城里人,我们那儿的学习条件特别艰苦,就说高考吧,我这成绩在我们中学,甚至是我们乡,都能排进前二十名!”
“我从小儿就有想法儿,想念书,念比别人都好的书!”魏芸顿了顿,深深地呼了口气,这才娓娓而道,“我们家孩子多,我上面儿有仨哥哥,一个姐姐;我.下.面.儿有俩弟弟,一个妹妹……
家里孩子多,条件不宽裕,就肯定得有人做出牺牲……我们那儿的环境,就是重男轻女,有书要记着男孩儿读,女孩儿呢就要承担起挣钱的责任,要么早早儿下地.干.活.儿,要么出去打工,要么嫁人得聘礼……呵呵,凭什么!
家里的姐姐、妹妹,都认命!可是我不认!没人出钱,我自己捡虫子、拾垃圾,换钱读书;家里人不待见了,我自己用拾来的蜡烛头儿,在猪圈边上看书写字……严冬酷暑,蚊叮虫扰,我都没有一天不看书的……你知道支撑我下来的是什么?”
魏芸见韩子禾不接话,也不以为意,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角落的一点,笑道:“是我的之年,我从懂事儿起,就下定决心,我要读书,要比哥哥弟弟读得都好,比他们的学历都高!”
“呵呵,果然啊,苍天不负有心人,我那俩哥哥读了中专,我那俩弟弟念了职高,果然,我们家只有我有出息呢!”
看着面前近乎有些魔怔的魏芸,韩子禾只能长叹一声,不知道是该为她道一声悲,还是为这些.封.建.遗.毒,道一声恨。
而魏芸心中的怨与怒,还不仅仅是这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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