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对这则消息简直是喜闻乐见。
但也有人理智地分析起现况:“诸位莫忘了,后卿身旁有那位邪门的小姑子在,只怕咱们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他吧。”
此话顿时如同在他们头上浇了一盆凉水,先前的意气奋发都有些恹恹的了。
赢稷负手,他深邃的眸子压低,低沉道:“那便离间了他们。”
此话如同雷炸响彻他们耳中,众人一阵恍惚。
“离间?”
稽婴一开始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但想到后来种种……他揉了揉额角,不太有信心道:“方才的事君上也看到了,她并没有对臣开出的条件感兴趣,想来此女要么心境奇高,不为俗世之事羁绊,要么目空一切,未将其它人放在眼里。”
这就跟你给一个饿极了的乞丐施舍一碗粥,他便会十分感激,但若是一个极贵人家,你予他千金万载他也不会满足于此。
能力越强,拥有的越多的人,那真心能够打动她的东西便会相应变得很少了。
而且这其中还有后卿从中作梗,想与她顺利搭好关系只怕会很难。
赢稷视线移向百里沛南,道:“左相,那少女好似待你与旁人不同,倘若是你亲自出马呢?”
嗯?
好像对哦。
殿中头痛想法的一众霎时眼神亮晶晶地看向百里沛南,这一看,他们顿时觉得秦国又行了!
沛南山长的模样好,气质好,且观那一身大家风范,雅人深致,他虽穿着淡素,但温眸凝人时似一片蔚蓝不惊的大海,不拒点滴,又包容江河,那来自由内心深处的修养令他看起来就是个……好人。
派好人去离间坏人,计划完美!
“派臣去?”百里沛南有些讶异。
“莫非……左相不愿?”赢稷颦眉问。
赢稷想,倘若左相当真不愿,那便再寻人选吧,只是相比其它的人? 他觉得左相成功的机会更大。
百里沛南张了张嘴,一时却没有出声。
“左相,其实你也不用特意做什么? 你就当与她结交? 平时多展现自己? 同时对比一下后卿,真圣洁与假慈善,两者便立现高下? 你再一游说她? 她定会立刻选你。”试图给他加强信念感的郎中令谆谆道。
上大夫也真心实意地劝道:“就是,我们也知此事难为你了,像左相这般为人却去做离间之事? 倒也是辱没了你的才能? 但是!”他深吸一口气后? 铿锵愤慨道:“对付后卿此等卑劣之人? 若不比他更阴险? 比他更坏? 如何能够办得成大事!”
咦,这话怎地如此熟悉?
有人听完上大夫的话后,回想了一下,忽然醒起这话不正是那少女所说的吗?
她说,有本事你们就比他更阴险、比他更坏? 再狠狠算计他? 最后在战场上打死他。
当时他们觉得这番话完全是在玷污他们冰清玉洁的品性? 但现在终于逮着机会可以绝地反击报复? 他们又觉得这话是怎么听怎么顺耳。
人性的堕落就是这么简单,嘴上说得再好听,憋得狠了? 那能狠狠出口气的事谁不想干。
百里沛南面对他们殷切又厚重的期望,好像他若再拒绝他们都能扑上来了。
莫荆在旁看着却不好插言,一来他并非秦朝人,也并官场中人,随意插言只会给百里沛南惹来非议。
最终,百里沛南道:“……好。”
“当真?!”
“左相果然是吾等楷模,国之栋梁啊,有你出马,此事定能完美解决。”
“没错,我等便在此静候佳音,且看那后卿如何在秦国跌一个大跟头。”
“还好有左相在啊……”
各种马屁接接踵而来,若是一般人站在这里或许都会觉得飘飘然了,然而百里沛南却是十分平静。
被迫“临危受命”的百里沛南不止一次地回想起那少女扑扇明亮的眼睛。
人们常说表情会骗人,但人的眼睛却不会。
当她看到一个人,眼神会下意识变得柔软蕴笑,只怕心底的尖锐会不小心刺伤对方,这表示她对那一个人是饱含感情的。
那她……为何会那样看他?
——
将“惹事精”后卿带回了住所,透等一干人一下就出现了,却被后卿挥手让其避离,陈白起面无表情直接要走了。
后卿想拉住她,却被她避开了,她由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也没与他说一字,只一转身,人便离开了。
后卿的手僵滞在那里,他嘴角弯起没什么笑意的弧度,眼中却有着些许叹息与茫然。
只是想借这些人来试试她的反应,没想到将她给彻底惹恼了,接下来,他该如何给她陪罪,她才会再对他笑一下呢。
他坐下,回忆起往前的事,一幕一幕、一件一件,最后支着额头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总归是在乎他,哪怕他做错了,但她是将他先安全带回来了后再发脾气。
他见过别人家也是这样,自家的人犯了错,他们会本能地维护着,家人都不会在外人面前指责惩罚他,有怨有气都留回家里撒。
“你这么好,你叫我怎么能放手呢。”
——
陈白起刚准备回房,便见陈孛与巫长庭坐在庭院内的石墩上,看样子他们坐在这里等了她很久,姒姜倒是没在,应当是去替她找“路引香”的材料去了。
“你们怎么来了?外面这么冷,有事也该进屋里等啊。”陈白起颦眉道。
陈孛见她回来了,再在她身上扫了一周,发现没有什么痕迹,这才板起脸问道:“进宫怎么样,你一大早跟着后卿入宫去办什么事?”
先前病了让陈孛看起来消瘦了不少,但由于陈白起一路悉心照顾,此刻却是精神气却十足,语速是一气到底。
陈白起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她耷拉下眼睛,引他们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