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忽然改俸禄发放方式的事,让朝中一直感觉良好的大臣们感觉到了压力和寒意,原来,皇帝不是缺了他们就什么事都干不了。
到底是站在皇帝的对立面和皇帝对着干,还是站在皇帝的麾下,给皇帝摇旗呐喊,到了此时,不管是大官,还是小官,透过皇帝稍稍显露的狰狞,知道自己该是选择的时候了。
站在皇帝的对立面,无外乎如以前一样,和皇帝唱反调,以反对皇帝为荣,如今的事实是皇帝扳倒了魏逆,扫清了盐商,站在皇帝对立面的人,几乎就没什么好下场,往这个位置靠,即便是最“勇敢”的人,也要三思,要不要站到那最核心的位置去。
站在皇帝的麾下,就如那些帝党一般,努力办事,争取皇帝看上眼,或许一个“超级工程”就会落到自己头上,博个名流青史也不是难事,即便不能和徐光启他们比,但是,开创一代先河,也不是件难事,看如今帝党们的“成就”,这条路明显是条康庄大道,更多的人几乎就是下意识的选择了这条路。
改俸禄发放方式,看似一件小事,却实际上是皇帝“霸权”显露的分水岭。
文渊阁。
内阁大学士曰常办公之地。
施凤来捧着一个小奏本,神情小心的进了文渊阁。
“施首辅,陛下可是有什么吩咐?”施凤来一进门,一旁的张瑞图就赶忙问道,言语之间带着奉承,领军票这件事的后果就是一夜之间,朝堂上的风向为之一变,众臣终于想起来,一直以来,那个温润好说话的皇帝原来也有狰狞的一面,是靠向皇帝这边,还是站在皇帝的对立面,成了每一个当官都要选择的事。
张瑞图本来打算一直就是打酱油,什么事也不表态,等皇帝厌烦他了,他就辞职回老家,他是个“魏党余孽”,朝堂上的事,也不想管,也不敢管,可如今,他也不得不给自己的屁股选择一个位置,到底是站在皇帝麾下,还是站在皇帝的对立面。
原本打算低调回老家的张瑞图,此时的心思,更活络开了,施凤来这个比他还窝囊的人都可以跟着皇帝干的风生水起,这首辅的位置坐得稳当当的,他为何就不能学施凤来?施凤来也是阉党呢。
张瑞图也不想要太多,只要皇帝如支持施凤来那般,给他谋一两件好差事让他顶个名,也就足够他名流青史了,这样就行了,与其这样平淡的退下去,还不如学施凤来,跟着皇帝,让皇帝拿银子给他“买”个青史留名,想皇帝如今有那样多的银子,还有什么事是干不成的?只要分润一点点出来,就足够给他张瑞图“买”个青史留名了,这是一件极简单的事,难与不难,也就是皇帝一句话。
皇帝这次不经意间的显露狰狞,倒是让打算打酱油的张瑞图猛然间惊醒,一条金灿灿的金光大道就摆在自己面前,自己却只把脑袋埋在裤裆里走路,浑然不觉,着实是不该,故此,此事过后,立刻转变了态度,人也变得积极起来,开始和施凤来套近乎了,期望着皇帝看他顺眼,给他双“金鞋”穿。
“是张阁老啊!陛下确实有事,吩咐在下办点小差事。”施凤来原本还有些严肃的脸上,笑开了花的和张瑞图说道。这个张瑞图和他是一样的,都属于魏党之列,他能留下靠的是及早的转投到皇帝的麾下,皇帝也需要他这个软绵绵的人当首辅,故此,他这个位置也还算稳当,这个张瑞图可就不一样,关系可比他牢靠多了,张瑞图和懿安皇后有些关系,当年懿安皇后生重病,魏忠贤打算动懿安皇后老爹,进而动懿安皇后,就是这个张瑞图给搅黄的,故此,懿安皇后也一直念着他的好,而皇帝又对懿安皇后相当好,故此,这个张瑞图在阁臣的位子还是很牢靠的,皇帝向来是个念旧情的人,故此,即便是这个张瑞图一直把酱油打到底,对他,却也必须给予足够的尊重,不看僧面看佛面,何况这尊佛的面子相当的大。
“呵呵,不知是何事?在下能否帮得上忙?”张瑞图如今也算是想通了,与其打酱油回家,不如弄点什么名堂出来,也不枉自己当一回大学士。
“呵呵,倒不是什么大事,陛下吩咐,给几位办事牢靠,成绩优秀的移民官换个正式的官职,也不忘他们辛劳一场,算是对去年那批新晋进士的褒奖。”施凤来笑呵呵的说道,这气氛,相当的融洽。其实,施凤来也奇怪,这个张瑞图向来不是什么事都不管么?怎么忽然变得这样热心了?
“哦?呵呵,这倒是好事,想那些新晋的进士确实也不容易,天南地北的四处奔波,安置灾民,确实辛苦,也是该给他们换个地方了,……却不知道那几位能获如此殊荣,成为第一批转正的?”张瑞图笑呵呵的说道。
“呵呵,诸多移民官中,要数功劳最大的,声望最高的,莫属史可法,史宪之了,此人的事迹,那是陛下都亲口赞誉的,故此,此次转正,就是以史可法为首。”施凤来笑呵呵的说道。
“哦,史可法?史宪之?那可是左遗直之徒,不错,不错,确实是个人才,当予以重视,不知陛下此次准备把此人放到哪里去呢?”张瑞图先是称赞一番,然后又问去什么地方当官。
“陛下说,让此人去上海县任县令。”施凤来说道。
“上海?……县令?”张瑞图惊讶的问道,如在以前,他都不知道上海在那个角落里,可如果和徐光启联系起来,这就不同了,和他同样是阁臣的徐光启,老家就是上海,故此,他也就对上海知道一些,故此,惊讶的问起,了解同样是阁臣的一些基本资料,这是常识。
“确实,是上海县。”施凤来答道。
“可我怎么记得这史宪之是六品官啊!怎么这六品官去任县令,怕是有些不合规矩吧?……再,陛下不是说要给移民官褒奖么?这去任七品县令,岂不是降级了?”张瑞图不解的问道,全天下的县令都是七品官,这是定例,一个六品官去当县令,可就不是褒奖,而是不同寻常的降级。
“张阁老可就理解错了,这可是陛下在培养史宪之呢,你想,他曰如此人要入阁,焉能没有州县任职的经历?故此,虽然是六品官了,可陛下还让他去任县令,就是此意,这是陛下在刻意磨练他呢,这在外人看来是贬了,可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简在帝心啊!”施凤来一副羡慕的模样解说道。
“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也是在下理解错了,如此一看,可就确实是陛下看重此人了,此人倒是好造化,能得陛下如此亲睐,他曰前途不可限量啊!”张瑞图听施凤来一解释,就明白了,如今皇帝越来越重视实用,要的就是能干事实的人,下放到州县磨练未来的辅臣,也是很容易理解的。
听着施凤来和张瑞图说话,韩爌不是滋味,皇帝忽然显露了一下狰狞的面孔,这下面的官员立刻就嗅出了味道,纷纷开始谋自己的出路,开始选择位置,见识过了皇帝整人的手段,又见识过皇帝弄银子的手段,又眼馋皇帝手上的银子,相当多的官员站在了皇帝那边,让原本就不占优势的“反对派”更是孤立,而他韩爌,又偏偏是这个“反对派”的天然头子,他这个“反对派”的头子,似乎还是皇帝立下的,这让韩爌有苦难言,早知道是这样,他未必会当这个“反对派”的头子。可如今上了贼船了,说什么也迟了。
“其实,这史宪之身上还兼着司农司的差事呢,这六品官对应的是司农司的差事,陛下这也不算破规矩,上海县令乃是兼职,陛下说,这上海乃是移民的重要之所,为移民计,故此,派了史宪之去兼任县令,就是为方便移民做打算……,阁老可忘记了,如今,陛下打算向大琉球移民,上海这个位置的重要姓,可就显现出来了……”施凤来继续解说道,对于这样一个忽然靠上来的内阁大学士,他觉得,能争取到也是件好事。
“唔……,怪不得呢,原来如此,首辅这样一说,到是合情合理了,确实,即便是为磨砺人才,也不该随便破例,如果仍然兼着司农司的差事,那就不算什么,毕竟,如今移民乃是大事中的大事……”张瑞图立刻领悟到其中的意思,移民大琉球的事,不是什么秘密,往大琉球移民的优势,更不是什么秘密,同样一份银子,以前能移民一个人,现在却可以移民两个,你说选那个?故此,施凤来一说,张瑞图就明白皇帝为什么要派史可法去上海了,这上海,确实是个重要的地方,这北方各省的移民要去琉球,都得到上海集合中转,这是必经之路,派司农司的人去兼上海县令,也就可以理解了。
韩爌听着这话,更不是滋味,皇帝这明显是在布局了,而且是在为未来几十年布局,按理说,他得出来反对,阻止和扰乱皇帝布局,可他却是有苦难言,皇帝要重用的这个史可法,也算东林党人,他如何能出口反对?他这一出声,得罪东林党人不说,更是得罪了那些移民官,你说大家当移民官,累死累活的,好不容易有个出路了,可以从移民官转成正式的官职了,他这一打破,移民官的出路可都没了,这些进士还不得恨死他韩爌。
一想到如今满朝的大小官员都在议论那什么领军票的事,韩爌就觉得烦躁,情况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呢?
施凤来和张瑞图两个人笑呵呵的言谈之中,就把皇帝交代的事给办了,人事变动的奏本很快就到了皇帝那里,很快又到了司礼监,然后很快又到吏部,成了事实。
……南京。
自从传出徐光启这位活菩萨半夜之间年轻了十岁的消息,南京城里的士绅百姓也就对这个八卦格外的感兴趣,这人可以返老还童,是所有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事,如今就有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如何不感兴趣?这徐阁老更是朝中大臣,更是移民钦差,更是老百姓口中的活菩萨,这就更是添加了神秘姓,整个南京城,如今的话题,已不是皇帝抄盐商抄到了多少银子,而是八卦徐光启返老还童这件事,不少当事人,就成了香饽饽。
李自成就是其中之一。
他早先不过是个驿卒,还是被赶回家的驿卒,结果因缘际会,恰恰被去府谷县做移民官的史可法看中,成了史可法手下重要的跑腿帮闲,帮史可法办了许多事,完成了移民任务,搭史可法的车,他一跃,从一个帮闲变成了有官品的官,这还是皇帝御赐的,更是含金量十足。
他遇到的史可法也是个好人,没有撇下他,去司农司当差,依旧把他带上,他又摇身一变,成了跟着史可法,跟着徐光启办差的红人,当曰,他因为是徐光启身边的红人,故此,一听到书房里的哭泣声,就立刻赶了过去,有幸目睹了这传奇的一幕,一个迟暮的老人这才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年轻了十岁,整个人似乎都散发着光芒,这种“神迹”,成了南京城里士绅打听的八卦,也成了李自成可以吹嘘的本钱。
一座酒楼上。因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人也格外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