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维斯凝视着从桑红怀里硬是踢腾着跳到地面的小小身影,点点头:“不用吃惊,纯粹的试管婴儿出了母体一个月,就会到达这样的程度,因为仿真羊水的营养比例已经按着婴儿发育需要的营养,我们给出的都是专家研究出来的最佳食物营养液,这些都是母体没有办法全比例保障的;估计夫人在怀孕之初,营养没有能跟上,宝宝的前期发育没有达到最好。”
宋书煜听到这里,不由就想到了那段地狱一般的日子,如果那段日子于他来说是地狱,那么对桑红来说有可能更惨,一个刚刚发觉自己怀孕的女孩子,背负这万千压力,亡命天涯,她怎么样孤单单地度过了那难熬的妊娠反应呢?
那眼角的暖意瞬间就冷厉下来,毕竟是气场强大的人,他这边是不经意的情绪变化,兰维斯已经发现他的脸色不对劲。
兰维斯看着他那神色不由愣了一下,明明刚刚还是儒雅和煦的谦和模样,怎么瞬间就让人觉得阴沉起来。
心道这男子竟然比秦洛水看着更加的难缠,一句话不对,这脸色就变了,她哪里说错话了?
一想,顿时就哑然失笑,她担心宋书煜误会什么,毕竟他们这样的能够支付巨额赞助费的人家,被她说出孕妇怀孕之初营养没有跟上宝宝发育,会有些难以接受,照顾孕妇的说不定是很专业的营养师。
就及时地补充道:“孕妇的营养输送到胎儿身上,会有很多的无益损耗,比如说,有的孕妇营养协调,明明营养师搭配得极好,但是食物的营养大部分被母体吸收了,输送到胎盘里边的很有限,人体是一个很复杂微妙的机制,这一点谁也无法控制;国外这样的事例很多,孕妇营养过剩,胎儿营养不良,有点孕妇胖的不得了,但是连奶水都不会有,婴儿出生后像只小猫一样瘦;当然,林林自从进入育婴室内之后,提供的营养都是他能够吸收的极限,后期发育很好,体能和智力也超出了普通婴儿一大截,请不要担心。”
宋书煜努力的摇摇头,让自己从噩梦一样的往事里转过神来,他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品读着兰维斯的意思,很快就温和一笑:“那些纯粹的试管婴儿智商身体都发育得那么快,难道没有任何的弊端吗?”
兰维斯目光闪躲了一下,旋即轻笑:“这个因为后期追踪数据不到位,目前无法确定有什么弊端,不过根据科学的数据推算出来,这样长大的孩子——他们很多都是痛觉迟钝。”
“痛觉迟钝?”宋书煜失声问,一边惊讶地扭头看向那走得极其危险的摇摇摆摆的小小身影。
“是。”兰维斯神色黯然,她张张口,又缓缓地闭上了。
她怎么能泄露机密,这个试管婴儿培育基地,实际上承担着国家改良军方人体基因的研究重担,是为军方培养超强基因、身体强悍的后备军作为研究目标,成为特种部队后备军的培养基地。
这痛觉迟钝,显然是为了那些没爹没娘、出生只为了完成使命的孩子们,变得更加勇敢无畏而已!
一想到那些纯粹人工培育、没有父母的孩子,从这里出去后,被送到高强度训练的军营里,最终被培养成为连痛觉也没有的杀人机器,兰维斯的心就充满了自责。
她所受的教育一贯都是——科学是造福全人类的福祉,现实给她上了走出实验室的第一课,她清楚地看到那些实验体的最终走向,因为震惊,连眼泪都无法流出来。
科学如果承担这样惨无人道的使命,简直是如同卖身于政权的娼妓,毫无廉耻、毫无尊严。
所幸因为这几年国家军费开支连年缩减,他们的部门才不得不改换职能,变成面对普通民众的服务机构,可是,以军方培养试管婴儿的标准来培养普通人家的孩子,强悍是强悍了,可是痛觉迟钝甚至丧失痛觉这样的事情,依然无法避免。
虽然她们研究人员也在努力地改良着培养方案,可这是人体——生命体,存在着神秘的无法全程掌控的变数,绝对不可能像计算机一样能清晰地掌控。
她不明白以后还会有什么弊端从这些孩子身上展示出来,所以她的心理压力一直很大。
所以,对于每一个从那里出来的孩子,科研所都为他们登记造册,以便于将来改善系统,这些在有的工作人员看来,都是例行公事,尽义务整理资料就成了,在她做来,却有着深沉的内疚感在内。
她时刻准备着给那些孩子承担着后期的精神援助,毕竟没有痛觉的孩子,过人的智商和强悍的体格,十分难以驾驭,轻易就会造就残暴的缺乏同情心的暴君性格,后果是普通家庭、乃至整个社会都无法承担的。
宋书煜看到她那闪躲的透出深沉忧伤的眼神和因为慌乱而微微加快的步态,他知道这个女人显然是有什么专业秘密不吐不快,可是又真的无法说出口。
这个研究基地有什么秘密吗?
他的心底有些忐忑,不知道那个痛觉迟钝的弊病有没有可能出现在他的宝宝身上,想到这里,宋书煜的心底沉甸甸的。
慢慢往下查就成了,他早晚会知道更多,从儿子离开那个科研所之后,他的窃取机密的计划就启动了,不急,稳扎稳打、不打没有把握的仗,这是他的习惯。
两个人沉默着,错了半步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往跑向草坪处的三个人方向走去。
走到距离宝宝不足十步的位置,只听得桑红发出一声意外的有些尖利的“哎呦”声,在那惊呼声里,一直在水泥板路上走得摇摇晃晃的小家伙的脚踩到了一个轻微凹陷的地方,然后轻易就扑倒在地面上来,扑倒在他渴望的绿色草坪的边缘。
桑红敏捷地弯腰把他抱起来,查看他擦到地面上的膝盖,只是很轻微地擦破了一层皮,连血痕都没有露出的痕迹,可是桑红已经心疼得眼圈发红:“宝宝,摔到哪里了?”
一边拉起他的小胳膊往后边的胳膊肘看。
嫩生生的小胳膊肘上不出所料也蹭破了一层皮。
宋书煜也快步过去单腿蹲下查看,小家伙顺着他的视线,弯腰也用小手轻轻地摸摸擦到地上的膝盖,黑漆漆的眼睛噙着点诧异还有一点点隐约的泪意。
“让爸爸看看!”
“让妈妈吹吹,就不痛了。”
“疼么?”
“不疼吗?”
“还有哪里疼?”
“跟妈妈说说还有这里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