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美好的天神一样的男子,他注定是让她仰望、可望不可即的美好所在。
此刻,她觉得所有的自尊都不再有底线,如果能够和他依偎相守,什么自尊,什么理想,什么个性,她都可以不要,她就想那个能给她安全感的宠溺她的怀抱。
别的女人都能夫贵妻荣地安享荣华,她为什么就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呢?
别的女人都能隐藏了理想,把夫家的一切当做生活的重心,为什么她就不能做呢?
为什么她要幻想着,一生一世地把那个了不起的男人心心念念地囚系在自己的身上,为了缓解沉重的婚姻生活的到来,一再地说服自己尽量地保持自我,保持魅力,保持让他永远都渴望的神秘感呢?
看看她的任性带来了什么?
她连最平凡曾经唾手可得的幸福都失去了。
她从来没有和现在这样怀疑过自己的生存的价值,如果命运都注定了,一切都是徒劳。
如果悲剧注定要发生,不是人类的力量所能抗衡的,为什么让她临死之前受尽折磨,还要看清楚自己**裸的恶劣本性,看透自己骨子其实也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
将近黎明的时候,她们的救生艇开始剧烈地颠簸,时而冲上巨浪泛着黑色泡沫的顶峰,时而跌入地狱一般幽深的浪底。
她们惊恐地看着自己被黑色的海水组成的水墙包围着。
桑红机警地一滚而起,把不久前捡到的一个压在船尾的铁锚用力地推到了船头,压住那几乎被风掀翻的船头,莱利和景甜已经抓住了飞扬鼓涨的船帆,小心地把握风向。
此刻,她们只能也必须应着风,祈祷她们能从在和铜墙铁壁中突围而出了。
大家彼此抓牢了,就像桑红本能地抓到自己信念的碎片一般,只要能思考能行动,她们就不能屈服。
四个曾经壮硕的老女人紧紧地握着船桨,拼尽全力地划动着。
虽然她们都不是这恐怖的狂怒风暴的对手,可是她们依然从并肩作战中看出了彼此坚定的信念,大家都开始对她们的努力心存感激,看着她们奋力划桨的样子充满了崇拜。
即便是徒劳,所有人都没有放弃。
大海的狂暴显示出它骇人的摧毁一切的力量,劈头盖脑地砸下来的倾盆大雨,砸得她们的面颊生痛,可怕的锯齿状的闪电,几乎把天空撕裂成两半。
“雨水啊——”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吧!”
被太阳的烘烤几乎晒干的女人们半晌才明白竟然下雨了,这对她们来说,不是毁灭一切的暴风雨,而是解救她们焦渴的甘霖。
那些浪头有多高?
桑红此刻连怕都不怕了,那样堪比三四层楼高的浪头此起彼伏,到处都是。
她们的救生艇有时候爬到浪尖上边还会停留一会儿,然后就像雪橇从高高的斜坡上滑下去一样掉落。
她们白天填饱的胃肠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翻滚。
她们也不不是总能压着浪头前进,有时候浪会劈头盖脸地掀到她们的身上来。
救生艇里已经积下了很深的水,几乎要没过她们的膝盖了,但是救生艇还没有沉没。
几个瘦弱的老女人,包括那个拒绝划桨,拒绝舀水的老女人,都拿着器具疯狂地把救生艇里的水往外舀。
景甜和莱利也不再抓着那帆布了,加入了舀水的队伍中。
桑红英勇地站在桅杆边,紧紧地拉着那紧绷的缆绳,她的手臂都被勒得麻木了,可是她知道不能松手,只有这样的角度,才能让船头对准波浪前行,她们才有越过这片狂暴海域的可能性。
救生艇在大海里摇晃剧烈,她们甚至都不能把水准确地倒到大海里就会直接跌倒在船上,但是,所有的人都坚持不懈,就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却又显得那么悲壮和英勇无畏,即便倒下,即便被吞噬,她们都是站着反抗的姿态。
这场暴风雨持续了多久,她们无法判断,只知道黑暗统领着一切,没有开始更没有结束,她们还在高高的波浪间颠簸,没有停止的苗头。
大海和天空好像已经融为了黑暗的一体了,她们的船仍然时不时地攀登到波浪的最顶端,然后垂直地落下,每一次的掉落,她们都倍感恶心。
终于风力一点点地减弱了,怪兽一般的劲浪也减弱成普通的巨浪了,她们精疲力尽地胳膊架着胳膊瘫软在救生艇上,天空的雨还在下,她们扬起头张开嘴巴,就能喝到甘甜的雨水,是的,那雨水带着甜滋滋的味道,抚慰着她们干涩的味蕾,让她们一点点地变得滋润鲜活。
奇迹般的,她们船里的水并没有预料的那么多,恢复了神智的人,已经拿起容器开始舀了。
桑红抓着缆绳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她不能说她掌控了方向,好几次她都几乎被缆绳摔到大海里去,有一次她一个眩晕,几乎掉进那黑魆魆的水里,幸好景甜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拽了回来。
过了一会儿,莱利过来和她交换了位置,却发现桑红的浑身骨节都是僵硬的,无法放松,无奈景甜只好把缆绳从她的胳膊上一圈圈地解下,把她有着深深勒痕的胳膊用力地按捏着,把她按在船底,让她的骨节放松。
很久,桑红麻木的身体才有了感觉。
她咧嘴对景甜笑笑:“老天爷不收咱们,呵呵。”
后来,天空终于洞开了一个口子,从里边透出的豁亮的阳光朝着她们铺了过来,她们花费了好几分钟才明白那是阳光,温暖的充满希望的阳光。
这样黑漆如墨的大海和天空,她们竟然开始怀念曾经暴晒得让她们绝望的太阳了。
同样时刻的宋书煜却坐在部里巨大的液晶投影屏幕前,连呼吸都要痛得停止了。
李斌从潜艇里传递给他的海洋风暴图,让他的心都要碎了。
那是大海,那里有最无情的自然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