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闻言,看了看灶上的那个药罐子,今早熬了药,连药渣都没倒,竟给忘记了,不过,她也不慌张,从善如流的应道:“可能是前几天下雨有些着凉了,就挖了些草药回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祈喜看了看她,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帮着九月把灶间收拾了一番,看到锅里的饭时,她又问道:“九妹,你还没吃饭?”
“啊?被他们一闹,都给忘记了。”九月这才想起自己刚刚才吃了一半的饭。
“方才是谁在劝我来着?祈喜打趣的看着九月。
“别忙了,我也吃过了。”九月伸手重新盖上锅盖。
只是,祈喜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九月也不好意思赶人,没法子,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到了这边屋里,祈喜又惊讶的看着那竹墙问道:“呀,这儿怎么多了一道竹墙?”
“哦,草屋子总有些脏,这样看着干净些。”对于这个,九月早有借口,便一言带过。
“真的干净多了。”祈喜走到竹墙边上,伸手摸了摸,反倒让九月一阵担心,不过,想想游春也不是不知小心的人,便略略定了定神,笑看着祈喜在那边转来转去,“哎,九妹,不如我这几天过来帮你,把这三面的墙也弄成这样呗,还有地上,顶上,你住在这儿也舒服。”
这怎么行?九月想也不想的摇头:“八姐,不用了,这些我有空再弄吧,这眼看就要入冬了,我得多备些冬粮不是?”
“也是哦。”祈喜已经退到了柜子前,一转身又提了意见,“九妹,这柜子这样放着不太好吧,那边不是还空着嘛,怎么不推过去?”说罢,便要伸手推。
九月这时心里才真的紧张了一下,忙喊道:“八姐,别管那个了,帮我把这画挂上。”
总算把祈喜的注意力转移了过来,九月干脆支使起祈喜来:“帮我扶一下。”其实,踩的竹凳子压根儿就不用人扶。
祈喜不疑有它,过来扶住了九月的腿,看着把画卷挂了起来,顺口说道:“九妹,你一个人住这儿怕不怕?要你回家去住你又不愿意,要不,我搬过来陪你吧?两个人总能胆子大些。”
九月听到这话,不由脚下晃了晃,祈喜吓了一跳,忙抱住了她的腿,一边喊道:“你当心点儿,别摔下来。”
九月跳下来,站稳之后才看着祈喜正色说道:“八姐,你该回去了。”
“怎么了?”祈喜一愣,不明白九月为什么突然赶她。
“你忘记今天的事了?”九月没办法,只好又提这些不高兴的事,她真怕这个简单的八姐一热心真留下来,到时候,游春怎么办?“虽然,有些话我们没必要去理它,可说的人多了,总也要有所顾忌,我倒没什么,只是,我不希望下一次,还有人像今天这样,扯出外婆来侮辱一通,还有你,外婆的往事,我们无法置喙,我们也不能重新选择父亲,我也没办法让自己回到过去让自己不降生在棺材里,有我们这样的家人,你……总之,以后我这儿,你还是别多走动了。”
“九妹,你怎么好好的就说这些?”祈喜越发的傻眼了,看着九月的目光有些悲伤。
“我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九月双手扶住她的双肩,温和的说道,“我们以后的路还长着,要想过好日子,过清静日子,就不能不顾忌这些,你总不想我这儿被人一天闹一回儿吧?”
“九妹,我知道今天的事是我连累了你,我……”祈喜忙道歉。
“你想多了,不多走动,并不代表我们就不是姐妹了,再说了,住一起也未必就是姐妹情深,我们只是寻一个最好的相处方式罢了。”九月笑着打断祈喜的话,“之前十五年不曾见,我们还不是一见如故?”
“那好吧。”祈喜这才欣然点头。
“快回去吧,不然,又该有人来警告我离你远一些了。”九月半开玩半惆怅的说道。
“爹找你说什么了?”祈喜竟一下子猜中了,接着又帮着祈丰年说了几句好话,“他其实……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反正,他的意思应该和你说的是差不多的。”
“知道啦,快回去吧。”九月好笑的摇头,她又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任谁听到自己的父亲说那番话也会不舒服的不是?
送走了祈喜,看着她走过那条小路消失在转弯处,九月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快步回到屋里。
游春已推开了柜子,双手环胸轻倚在柜子边上笑看着她。
“看什么?”九月撇了撇嘴,径自来到桌边,看了看完全冷了的饭菜,回头瞧瞧游春,“还吃不?要不,我拿去热热。”
“不了。”游春从屋里拿出碗筷,居然也是没怎么动筷,走到桌边坐下,九月正在收拾,他却突然伸手握住了九月的手。
“你干嘛?”九月一愣,抬头看他。
“九儿,跟我走吧。”游春的声音很轻,表情却是一本正经的,凝望着九月的目光流露浓浓的渴求,“跟我离开这儿,我虽然不能让你荣华富贵,可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却不是难事。”
九月有一瞬的恍惚,随即便笑了,在他对面坐下,平静的迎视着他的目光,浅笑着问道:“你这是在报恩?还是求亲?”
游春脸微微一红,不过,他还是直视着她坦然说道:“自然是求亲,我可以给你想要的,没有纷扰,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非议你一句,你也不必这样辛苦……”
“金丝雀?”九月点了点头,凑近了一些,笑盈盈的看着他问,“还是金屋藏娇?养一辈子……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待到年老色衰时又该如何?”
“你……”游春的手渐渐松开,目光也渐渐变冷,想他一番真心,满心怜惜,却被她说的这般不堪,她当他见谁都会轻许这种诺言吗?
“游公子,九月不过是山野女子,又挂着那样不详的名声,实不是公子良配,公子不必因为那些无心之举便拿自己的妻位报答,九月无福,承受不起。”九月敛了眸,看着自己的手,心里微微的失落,却有些强迫性的说着违心的话。
这一辈子,她的起点已经太低太低,她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行差踏错的后果,已经不是现在的她能承受得住的了。
更何况,离开这儿到不认识她的地方去也不过是种逃避,根本上还是解决不了她是棺女的事实,如今情热时,他可以不管这些,可以保她衣食无忧,可将来,万一家事不顺生意不顺,他们会不会想到可能是她带去的晦运?那时候,会不会后悔如今的冲动?然后呢?
然后,自然可想而知。
她,输不起……
想到这儿,九月缓缓起身,收拾了桌上的东西走了出去。
游春胸膛起伏得隐隐有些急,他眯着眼掩去怒火,看了空空的门口好一会儿,才咬了咬牙,猛的转身进了隔间。
这个女人,太不识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