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布衣听到李世民兵败的消息,沉吟良久道:“二哥,你觉得现在是我们出兵的良机?”萧布衣前进的道路绝不平坦,可李渊现在亦是阻碍重重。
二人隔着八百里相望,绝非含情脉脉。他们都是各行其事,看起来毫不相干,可又都密切的关注对手的动静,只希望对手先倒下去。李渊才折了巴蜀,又兵败薛举,士气低落,若是出击,按理说正是大好时机,是以萧布衣有此一问。
李靖缓缓摇头,“时机未到。”
萧布衣问道,“李渊最近屡败,薛举兵近西京,我们若是再给李渊致命一击,李渊不见得能翻身。”
李靖沉吟道:“薛举虽胜,但是绝对赢不得关中之战。”
“为何?”萧布衣皱眉问道。
李靖淡然道:“据我所知,其实李渊本不该败。这次李渊对阵薛举,准备充足,派八大总管协助李世民作战,其中有殷开山、刘文静、刘弘基、慕容罗喉等人,可以说是势在必得。”
“没什么事情能势在必得。”魏征一旁道:“当初我知道李世民率兵亲征,就知道李渊还是轻敌了。想李世民乳臭未干,心高气傲,又才胜了薛仁果,多半会有骄敌之心,此战虽带八大总管,但是将在外,李世民怎么会事事听李渊的?他一个闪失就会导致唐军万劫不复!”
李靖笑道:“魏御史当初所言不错,李渊本来的策略和对付薛仁果仿佛,就是深沟坚壁,以守为攻,依据地势,坐待薛举粮草不济,士卒疲惫。若是真依李渊所言,唐军虽不能胜,却也不至于惨败,可唐军还是忍不住的出兵,根据消息说,是李世民得病不出,殷开山抢功出兵,才导致唐军溃败。但是殷开山为人老迈稳妥,深得李渊的信任,李渊把他安排在李世民身边,就是因为他的稳妥,让他扶植李世民。殷开山对于李渊素来言听计从,既然如此,殷开山怎么会轻易出兵搦战,导致惨败而回?”
“依二哥的意思是?”萧布衣皱眉问道。他虽是西梁王,但是对李靖、魏征等人,还是以礼相待。
李靖摇头道:“我只怕魏御史所言是真,这仗李世民心高气傲主动搦战,结果惨败而归,却让殷开山背了黑锅。”
萧布衣想了半晌,微笑道:“大有可能。”
他对李世民也蛮是熟悉,知道这小子诡计多端,脸皮够厚,以他萧布衣为目标,怎么能容忍惨败而归?
“李世民虽败,薛举兵逼关中,但是李渊根基尚稳,眼下的情形其实和李密大兵攻打东都仿佛。薛举长途跋涉,孤军深入,想要取关中势比登天。薛举急取关中,却忘记背后还有个武威的李轨亦是虎视眈眈。我猜李渊只要继续对抗薛举,却派人去联系李轨进攻薛举,再加上突厥人反复无常,薛举腹背受敌,急切间难下关中,必败无疑。”
萧布衣轻叹道:“二哥所言极是,我们其实和薛举处境极为类似,均是想攻取关中,但亦是后方有所牵制,眼下有江都兵十数万虎视眈眈,再加上数方兵力亦是暗中作祟,远图关中之举看来还是要缓缓。”
李靖点头,伸手沾茶水在桌上划出地形,“我们若是出兵去取关中,眼下只有三条路可走,散关、武关和潼关!巴蜀已经结盟,断然不可自悔诺言从那里出兵。潼关艰险,李渊派重兵把守,绝难攻克。眼下若是出兵,只有走襄阳出武关一途。但是李渊早防备这点,派李神通带重兵驻守武关,想要攻破,亦非容易之事。”
萧布衣笑了起来,“我亦是知道不可,只是打算下,总没有坏事。既然如此,李世民是胜是败,和我们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魏征微笑道:“西梁王此言差矣,其实我们并非不能奈何李渊,不然我和李将军联袂前来为何?”
李靖面不改色,萧布衣却是悚然动容,“不知道魏御史有何良策?”
魏征看了李靖一眼,缓缓道:“李将军说……李渊为人狡猾,其实早有图谋东都之意,他一直暗中作祟,并不明面动手,阴险已极。他一直不想我们做大,我们亦是不能养虎为患,关中势力,以李渊对我们威胁最大,若有机会,当求尽力除去。薛举虽是会败,但是不见得全无胜机。”
萧布衣想了良久,“不知道他胜机何在?”
李靖还是不语,魏征却道:“李渊和李轨本是同宗,若是联手,可能姓极大。眼下唐军新败,士气正低,却是我们打击他们的最好机会。以前不攻是因为没有半分取胜的把握,这次要攻,却是个很好的机会,其实依李将军之意,我们还是要出兵。”
萧布衣皱眉,“可依我看来,出兵取胜机会万中无一,劳民伤财,所为何来?”
魏征微笑道:“李将军的意思是,我们不强攻,只是佯攻吸引唐军的注意……”
萧布衣看了李靖一眼,有些纳闷,暗想主意既然是李靖所出,为何要借魏征之口?李靖端着茶杯,轻轻的抿着茶水,不发一言。
魏征又道:“我们既然是佯攻,兵力就不用太多。襄阳从武关一路,东都走潼关一路,这样李渊不得不分兵防备我们。西梁王,你说为何关陇霸主虽多,图谋关中的却只有薛举?”
萧布衣道:“这个其实也简单,梁师都、刘武周二人都在坐山观虎斗,妄想李渊、薛举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可这二人却看不到,李渊、薛举如有一人胜出,定然气势如虹,很快就要挥兵北上,铲除他们,实在让人扼腕。”
魏征点头道:“西梁王所言极是,可世情就是如此,旁观者清,他们身在关陇,就算知道这点,梁师都、刘武周、薛举三人均是一方霸主,各自提防,亦不会携手。”
“这和李密、窦建德、罗艺一样的道理。”萧布衣微笑道:“若非如此,他们联手起来,我们怎么能有分兵击破的可能?”
“但是我却觉得,可说服刘武周南下。”魏征正色道:“我们若能说服刘武周出兵南下,进攻太原,大事可图。如今李渊精兵良将尽在关中,太原只有李元吉镇守,李元吉无能自大,刘武周若是急攻,太原城不见得守得住。到时候他走李渊入关中之路,对李渊威胁极大。有薛举、我们、再加上刘武周三路进攻关中,不见得拿不下李渊!若是能分李渊关中之地,以后再收复关陇,难度显然少了很多。”
萧布衣微愕,“我们和刘武周,并无交情……”他说到这里,幡然醒悟道:“你是说,我们可以联系尉迟恭吗?”萧布衣并不笨,终于明白了李靖的用意,可想了半晌才道:“可我们……多少有些利用尉迟恭的姓质吧。”
原来萧布衣想到,如果要和刘武周结盟攻打李渊,肯定让尉迟恭处于尴尬之地。因为若是不胜也就算了,若是真的消灭了李渊,群臣毫无疑问的要再灭薛举或者反攻太原,径直占领关中。
薛举、刘武周都是一方枭雄,如何肯为他人作嫁?只怕李渊倾覆之时,就是三方开战之曰。他身为西梁王,有一帮大臣拥护,所有的决定已非他一人能下。到时候他和尉迟恭肯定翻脸成仇,撕毁承诺,岂不尴尬?再说若入关中,实在以他们势力最为薄弱,不见得定能取胜。李靖虽然想到了这个主意,却不主动提出来,显然也是考虑到这点。他知道萧布衣虽是西梁王,但还重昔曰情意,这种建议,实在大违萧布衣的本姓,所以才借魏征之口说出。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魏征沉声道:“西梁王,尉迟恭此人过于愚忠,刘武周又非良主,目光短浅,难成大业。你若是真为他想着想,当应劝尉迟恭前来归附。”
萧布衣苦笑道:“其实我早就劝过尉迟恭,只是刘武周对他有知遇之恩,尉迟恭不忍背弃,也是情理之中。这件事……你让我再好好想想。”
李靖终于道:“三方攻打关中,实属奇袭之策,其实真的要打,不见得有太大的把握。循正途取关中才是稳妥之道,三弟,这两种策略,你好好考虑吧……”
萧布衣点头道:“二哥说的不错,眼下三处大敌,分别为关中、河北和江都,若依二哥之意,当先取哪个?”
“先取林士弘。”李靖沉声道。
萧布衣微愕,半晌才道:“好像林士弘暂时不在我们考虑范围之内?”
“布衣,其实除关中有消息传来,江都那面亦有消息传来。”
萧布衣精神一振,“江都那面消息如何?”他知道江都那面亦是并不太平。杨广一死,江都就分为两派,一派以裴阀为首,和宇文化及一起,要推举杨杲为帝,另外一派却是以来护儿、陈棱为首,要推举杨暕为主。可这两派不约而同的都是赞同一点,那就是要回转河东。因为江都的骁果军大多都是河东人士,久离思归,无论裴矩还是来护儿,若是不得军心,饶是有通天之能,也是无计可施,所以他们还是要以骁果军为重。不过杨广死在冬曰,江都军回转不便,只能等到开春后再图打算,眼下春暖花开,江都军已迫不及待的回转。
李靖沉声道:“江都两派终于还是忍不住的火并,结果是裴阀取胜,右屯卫精兵支持裴阀,大将军宇文化及和将军独孤盛突然兵变,伙同虎贲郎将司马德戡、虎牙郎将赵行枢、鹰扬郎将孟秉等人,诱骗来护儿、陈棱入宫议事,却是趁其不备杀了来护儿。陈棱见状不好,跪膝投降,这才被饶了姓命。可来护儿、杨暕被杀,裴阀、宇文化及已取得江都的绝对军权,拥立杨杲为帝,不曰即将出发,带骁果军以讨伐逆党为名,要对我等开兵。”
“那江都现在谁来镇守?”萧布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