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布衣和文宇周纵马疾驰,一直行到赤塔,转向东北,这里又是群山连绵。虽是初春,可这里极北,放眼望过去,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山尖上隐见皑皑白雪。阳光照上去,白的刺眼。
文宇周这才歇了下马儿,扭头望向萧布衣,“马神马术高超,我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萧布衣笑笑,“雕虫末技,何足挂齿。”
文宇周突然问,“还不知道马神怎么结识的雪儿塔格?”
“当初她回转草原的时候,遇到盗匪,就这么结识了。”
文宇周喃喃道:“想必是马神路见不平这才救助了她,怪不得她对你如此倾心。”
他联想倒是正常,只以为英雄救美,可做梦也不会想到,盗匪就是萧布衣,萧布衣不是救,而是劫持了蒙陈雪,蒙陈雪倾心却是以后的事情了。
“不知道你又是如何认识的雪儿?”萧布衣问道。
文宇周听到他的称呼亲昵,心中多少有些酸溜溜的感觉,半晌才道:“我自幼就在草原,雪儿塔格年幼的时候也在草原……”
“那么说你们是青梅竹马了?”萧布衣随口问一句。
文宇周摇头,“马神,你莫要误会,青梅竹马算不上,后来她随父亲去了西京,我们倒是很久没有见面。马神,其实你不仅救了我姑母的姓命,还因为让可汗撤兵,又救了我们山里的弟兄。我对你只有感激,雪儿塔格这样的姑娘,也只有跟着你才会有幸福,我这些年……其实……唉……我祝福你们。”
他说完这句话后,意兴阑珊,扭过头去望着远山道:“我们要到了。”
萧布衣倒是有些啼笑皆非,心道要是文宇周知道这什钵达就是他引过去的,不知道做何感想?
二人说话的功夫,已经进了山,山路曲折崎岖,都是羊肠小路。好在二人马术都是不差,很快到了山中。
又过了道峡谷,趟过溪水,这才到了一个峭壁前。
萧布衣并不诧异,因为当初文宇周请他来医病,就是走的这里。
他知道这里虽然看似绝路,却是另有暗道,只是里面的工程浩大,常人难以想象。当初文宇周请他过来,竟然直接引他到了这里,倒让萧布衣很是诧异。
文宇周下马抽出刀来,倒转刀柄,拨开了峭壁前的枯草,在一个画着圆圈的峭壁上敲了三下,转瞬又敲了四次。
刀柄敲在峭壁上,‘突突’声响,有些中空。
等了不过片刻,石壁咯吱吱的竟然裂开个洞口,阴测测的有些骇人。
“马神请。”文宇周虽是如此说法,却还是当先进入,毕竟这里的环境有些诡异,这才是肃客之道。
萧布衣任由马儿在外边吃草,自己跟随进去。
甬道是从山壁中凿出,工程浩大,地上铺着青石板,一眼望过去,无穷无尽,极为宽敞。
甬道的两侧不是点着油灯,却是镶嵌着鹅蛋大小的夜明珠,数步一枚,甬道虽然是在山腹中,光线却是柔和,丝毫没有压抑的感觉。
只是这些夜明珠拿出去,就已经是诺大的一笔财富。单是这甬道,就需要诺大的人力,萧布衣走到这里,其实也是心中震惊。
他知道这里多半也有机关陷阱,不过有文宇周带路,当不会发动,若是外人,绝难如此轻易的进入。
行了足足数十丈,前方霍然开朗,竟是诺大个石室,石室顶部有十二个夜明珠,照的石室如白昼般。
看到了十二颗珠子的时候,萧布衣突然想到了杨广头上的王冠,那上面好像也有十二颗珠子。
石室空无一人,尽头处却有青石椅子,上面铺着张虎皮,简单却又威猛。
文宇周看着那个椅子,眼中露出点古怪,转瞬摇头,轻叹声,请萧布衣坐下,自己却走到一个石壁前,敲了三下,石壁划开,一个丫环走了出来,轻声道:“公子。”
丫环脸色有些苍白,很久没有见到阳光的样子,长的还算俏丽。文宇周吩咐道:“去请老夫人来,就说她想见的贵客来了。”
丫环有些诧异的望了萧布衣一眼,点头退出,文宇周坐到萧布衣的对面,望着空空的石室道:“马神……”
“你叫我名字就好。”萧布衣笑道。
“那我就托大叫声萧兄吧。”文宇周一双眼望着萧布衣,“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萧兄。”
萧布衣不动声色,“上次我来医病的时候,我们见过一次。”
文宇周摇头,“上次医病那次不算,我心中就有种错觉,总觉得医病之前还是见过萧兄。”
萧布衣面不改色,“是吗,那我倒不记得。”他擒住文宇周的时候,自信没有被他看过面容,也不承认,反正文宇周也没有证据。
文宇周一直盯着萧布衣的双眸,见到他镇静自若,终于叹息口气,“萧兄,你是我见过最沉稳之人。”
“那是因为你一直都在草原,要知道中原人杰地灵,像我这种人俯拾皆是。”萧布衣暗自琢磨老夫人找他来的用意。
文宇周看了他半晌,“若中原像萧兄这样的人物俯拾皆是,那中原现在也不会如此之乱。”见到萧布衣笑而不语,文宇周突然道:“萧兄,中原好玩吗?”
萧布衣有些诧异,“你不是想要对我说,你从来没有去过?”
文宇周脸上有些苦意,“我这一辈子,除了练武就是习武,只可惜,文不成武不就,我都对自己有些失望。我不是别人期待的那么有用……我听说,中原很是繁华,可总是没有机会前往……”
他说到这里,突然站起来,快步的走到一道暗门前,那里无声无息的滑出个轮椅,一个老妪坐在上面,身后推车的是个丫环。
文宇周挥手,让丫环退下,自己亲自推着老妪过来,轻声道:“姑母,威震草原的马神,我已经给你请来了。”
老妪满头的白发,脸上被砍了一刀,鼻子翻了起来,本来或许是长的不差,如今看来却是有着说不出的丑恶。
萧布衣起身施礼,轻声道:“老人家,不知道你找我前来,有何吩咐?”
老妪一直盯着萧布衣,双眸有股古怪,突然道:“很像……很像……”
萧布衣莫名其妙,“老人家,你说什么?”
老妪缓缓的摇头,“马神……你叫萧布衣?姓萧?”
萧布衣点头,老妪转移了话题,轻声道:“上次我染了病,承蒙你相救,我还没有说声谢谢。”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老人家不必放在心上。”萧布衣只好谦虚道。
老妪咧嘴一笑,说不出的丑恶,“对你来说,当然不用放在心上。可命是我的,我还是要谢谢。”
萧布衣含笑不语,老妪伸手招呼文宇周道:“宇周,贵客到来,怎么不把波斯美酒拿上来待客?”
文宇周皱眉道:“姑母,你腿不好,总是痛,不能喝酒。”
“你可以陪贵客喝上几杯,今曰我让你喝酒。”老妪沉声道。
文宇周只能转身出去,老妪轻声问,“马神……萧布衣……不敢请教令堂的名讳?”
萧布衣有些诧异,“家母,家母的名字不好提及。”他这才想起来,他从来没有问过萧大鹏母亲姓什么,萧大鹏竟然也从未提及!
老妪有些失望,又说了声,“那……当我没说……其实我当初染病之际,就觉得你像一个故人,这才让宇周请你前来。”
“我像谁?”萧布衣好奇问。
文宇周却已经拎着一个木桶进来,木桶的样式陈旧古老,木塞上还有火漆封印,上面写着古怪的文字。萧布衣暗自寻思,波斯的酒,千里迢迢运到草原,这种财力势力也是不容小窥,这个文宇周难道真的是当初皇室后人?自己当初从少主两字推断他极可能是北周后人,难道竟然猜对了?
老妪摇头道:“我多半是看错了,老糊涂了。宇周,为萧公子满上酒,我找他来,其实想让他听个故事,评评理的。”
文宇周没有诧异,也十分听从老妪的吩咐,启开木塞,满室顿时酒香充斥。萧布衣虽不识酒,却也知道这酒名贵非常。文宇周取出三个酒杯放在桌子上,满满的倒上三杯酒,酒色殷红如血,最奇怪的却是隔着杯子可以看到颜色。萧布衣这才发现酒杯也不寻常,壁上雕龙,让酒水一映,流转不定,如同活了一般。
“酒是好酒,杯亦是好杯。”萧布衣赞了声。
老妪嘿然一笑,举起一杯,“那也要好人来喝才行。我在这里数十年……今曰才想和别人喝上一杯。”
她端起酒杯,凝望萧布衣,文宇周却是叫了声,“姑母……”
老妪摆摆手,“宇周,我无妨事,你也喝上一杯吧。”
她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泪水突然流淌出来,喃喃道:“都说马神除了卫护草原和平,还能铲恶扬善,今曰我想给马神说一件往事,不知道马神可否会听?”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