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鲜血蜿蜒,缓缓流淌。
鲜妍明媚的姑娘气若游丝,眼睛一片模糊,已看不见任何东西,依稀想起父亲的厉声训斥,眼里已有了一丝泪光,与鲜红的血混在一起,划过她秀丽的面庞。
阿耶,若你知道方才是最后一次见我,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只骂别人……却对我笑……
“这样蠢的事情,你也干得出来!”苏彧不在府中,负责为弟弟收拾烂摊子的,便是莫鸾的次子苏荣。听见江菲出事,他不复平素温雅,将苏荫骂得狗血淋头,“我说过多少次了,少与人家动手,你到底长没长记性?”
苏荫是小儿子,被宠惯了,见外人的时候尚能装一装乖巧伶俐,在自家的时候,本性就流露了出来,谁也不让,惹急了就动手。晏临歌瞧不上苏苒,他便给了晏临歌一个窝心脚,刚好被秦琬撞见,险些落下一个“草菅人命”的名声。
晏临歌出事倒也罢了,下九流的琴师,死了便死了,但江菲是能随便死的么?魏王没了权力,正是要这些贵亲帮忙分说的时候,偏偏苏家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皇长子没找苏家麻烦已经很不错了,邓疆自身难保,好容易笼络住承恩公,连带串上了江柏,全被苏荫这蠢货搞砸了!
苏荫低着头,小声争辩:“我,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啊!谁让她乱挥鞭子,打碎了花瓶,摔倒的时候,碎片又刚好扎进了太阳穴……”
“好了!”莫鸾冷着脸,不悦道,“二郎,眼下不是你斥责弟弟的时候,究竟该怎么做,你可得拿出章法来!”
苏家四兄弟中,年纪最小的苏荫看似乖巧,实则骄纵;老三苏沃心思粗疏,发生这种事情,莫鸾也不敢让他知道;苏彧又不在,也只能依靠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心机深沉,手段阴狠的苏荣了。
在苏家兄弟的心中,他们一族的显贵固然与父亲苏锐有关,却与魏王更脱不开关系。魏王落难,苏锐也得被清算。屋漏偏逢连夜雨,出了这事,又不能断了江家的支持……苏荣斟酌片刻,便道:“江氏平日回娘家,哪次不是住上三五日才回来?此番去而复返,定是被承恩公所训斥。她身为幼女,气性本就极大,为此搬去庄子上住,毫不稀奇。”说到这里,他面露阴狠之色,冷冷道,“过一两月,对江家说她小产死了就行。”
赖嬷嬷身为莫鸾的心腹,有幸旁听了这次会议,心里不住冒凉气——江菲那姑娘,她也见过许多次,天真善良,活泼乖巧,很爱说笑,遇到事情也不往心里去,吵吵嚷嚷就过了,比那等记在心里,整天琢磨怎么报复你的人好了一千倍,竟这么没了?这样的过失,苏荫即便不以命偿命,也该负荆请罪才是,居然想着怎么掩盖……
哪怕跟了莫鸾几十年,赖嬷嬷也没弄懂莫鸾的下限在哪里,听见苏荣这么说,莫鸾竟道:“小产?若是如此,便不能阻止娘家人探望——”等一两个月,尸身都该腐烂了,怎么隐瞒?
“谁说是四弟的孩子了!”苏荣冷冷道,“她与四弟不睦,性格又骄纵,水性杨花也是正常。发现珠胎暗结,偷偷去庄子上,暗中寻药来打胎。谁料遇上庸医,人就这么没了。至于江家信不信,不是还有芸香么?”
苏荫听了,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二哥,这……”是不是太狠了?
他尚且如此觉得,赖嬷嬷更是吓得两腿都没了直觉,只觉得自己面前的不是活人,而是恶鬼——杀了人家姑娘,还要诬陷对方偷人,有孕,死得这样不名誉。
这事一旦传出去,江家女的名声哪怕没有全毁,也很难嫁到好人家。苏家蒙此“奇耻大辱”,若还愿意为江家遮掩,江家必是感激涕零……赖嬷嬷从后宅斗争的角度出发,莫鸾也不例外,她盘算了一下这样做能带来的好处,二话不说,立刻点头:“就这样办!”
“江氏的下人,心腹‘知情’,咱们借此将他们处理掉。”苏荣一边盘算一边说,“咱们已将他们看管了起来,愿意伺候得就留下。待到江家来人,必会有‘投诚’之辈想要说出真相,这些人也需留意。那些真心愿意投靠的,让他们对好口供,再弄个‘奸夫’出来。至于芸香,过了这阵子,找个机会将她处理了。”
赖嬷嬷见苏荣毫无半点怜悯地计划这些,莫鸾和苏荫竟连连点头,只觉浑身发冷。她不敢再与这些人为伍,暗暗打定主意,务必将这些人的丑陋嘴脸告诉海陵县主!若不然,哪天他们也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多,斩草不够,尚要除根,自己该怎么办?在赖嬷嬷看来,秦琬连“情敌”都能宽容对待,放对方一条生路,人品真心好得没话说。自己此举,虽是背主,但……但也是为了大义吧?她不求秦琬看重,也不是想为江菲讨回公道,只求全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