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胆小者

「不是税金。」

可莉希丝仍十分年轻，而且说话很直，生活的环境也接触不到半点阴谋，敌人永远都是能用拳头击败……

简单来说，酒馆老板字里行间那一副想要赶客的意思，并无法传达到可莉希丝的脑中。

「既然不是收税，那大人这次过来，又是为了什么事呢？」酒馆老板瞄了一眼贩，明显知道他才是问题的中心，却对他半个字都没提起。

「老板，应该是那个跛子。」酒女莉法指着贩。

贩不知应该是松一口气，还是应该叹一口气，帕芳文斯永远不会让他失望，正如那些动画中，愚蠢的同伴总会在合适的时候跳出来，再像哈士奇那样刷一波存在感。

「喔，这位昨夜的确是入住了在下的酒馆。」酒馆老板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只是莉法的嘴巴还是不怎么干净，插话说道：「对对对，骑士大人带着这位跛子先生来这，应该不只是来站着的吧？先跟骑士大人妳说明一下，这位跛子先生就算是骗子，骗去了领主大人什么，都跟本店没有任何关系哦！要知道他只是在本店住宿一夜的客人而已。」

酒馆老板点头，又接着莉法的话无奈地说道：「莉法所说的就是全部，这位先生仅仅是我们其中一位客人，而他的所有行为与我们酒馆没任何关系。」

「贩……这个跛子叫贩，他不是骗子……嗯，我的父亲正式雇用了他作为打败恶龙的……的……冒险者？总之什么都好，就这样。」

可莉希丝很不爽。她自己可以叫贩做骗子，可是莉法左一句骗子右一句骗子，甚至连贩的名字都不叫……

即使她自己一直都叫贩是骗子，但最重要是，贩这家伙现时是由她可莉希丝带来的人，间接的间接也能算是她的手下或是同伴，这哪里轮得到莉法这个什么地位都没有的平民在编排？

可惜不爽也没有什么方法，经过贩那些无视和鄙视智商的话之后，可莉希丝现时的忍耐力已经有所提升。她摆了摆手，直接让贩自己解决：「你有问题就快问吧！」

说罢，可莉希丝就跟两个士兵站到了一旁。天真的可莉希丝觉得贩那张利嘴，绝对能够恶心对面那位同样可恶的莉法。

「是。」

贩在来到酒馆之后最叫他意外的地方，并不是莉法和可莉希丝两人的关系，而是在酒馆内其实不只六个人，还有着一位其他的客人。

身上穿着棕色麻布衣服的男人就坐在酒馆的角落，前方放着一大杯酒。他的身上﹑旁边都没有放着任何武器，手脚的皮肤肤色偏黑，坐着看起来还是带着一点驼背。重点是由贩四人一进来酒馆之后，他就极力想要把自己缩进墙角，明显不想要别人发现他。

欲盖弥彰，贩觉得这是对那个人现时行为的最佳形容词。

「啊？原来你不是被押回来的啊？」

莉法一脸意外，她没想到面前这个黑袍青年竟然真的得到了领主的信任，要知道他可是一个走路都一拐一拐的跛子。

——难道贩真的有什么办法？

这个想法不知不觉间在莉法的脑子冒了出来，只是一瞬间又被她压了下去。说笑，一个跛子怎可能打败恶龙，这明显就是个假命题……

「很意外吗？我的手腕上可没有扣着手扣。」贩轻笑了一声。

虽然贩很在意角落里的那个人，但他还是先一步直入到主题向莉法和老板提问道：「你们知道镇上有人是在恶龙比路尼达来袭时，现场见到比路尼达的到来和离去吗？」

「呃……」莉法愣了一下，然后指向那个在吧桌上那差不多把自己的头埋进酒杯的男人，「这个就是了。」

沃尔夫，这名字是那位把自己收进角落的中年人。

为人善良，子承父业从事猎人，但不忍杀生，多次尝试不果之后，放弃当猎人选择把家当卖了换成田地，种田成为农夫。

本来沃尔夫的故事并没有太多人知道，反正就只是一位换行种田的农夫，只是因为他的兄弟不屑他能承继老沃尔夫家的财产，因而将「家丑」暴露出来。一传十，十传百，久而久之整个边境镇的人都知道了沃尔夫家八挂。

如果在平时，沃尔夫这种人物不过是小道消息一样的东西，并没有太多人在意，热潮过后可能就没人再谈起。

可惜事与愿违，胆小的沃尔夫，再次成为了小镇上的热话，因为他是恶龙比路尼达到来时的见证人之一，而这件事更被所有人所知道的。

原因？

「沃尔夫啊……这个沃尔夫可是在见到恶龙比路尼达之后害怕得大小便失禁，最后还晕倒了呢！」莉法一贯的毒舌，丝毫没给现时作为客人的沃尔夫半点面子。

可是莉法的话并没引出一句抱不平的话，在场的几人根本没打算为这位农夫说话，更让人感到好笑的是他自己都仅仅是低下头默认，这模样跟驼鸟没什么分别。

正正是因为「失禁」的这一件事，令所有人都知道沃尔夫在场。这个当天正要出镇的农夫在恶龙比路尼达到来的时候，连逃走的胆气都没有，直接被吓晕在入口处。

要不是镇民们在恶龙比路尼达离开之后到大门察看，沃尔夫可能就成为第一个因自己的大小便给搞得窒息而死的人……

这一件事过后，沃尔夫的家人抛弃了他，那个本来就不喜欢他的弟弟乘机带着家当离开边境镇。

沃尔夫无奈只能留下来，用仅余的钱来买醉，可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在这没人的酒馆里，还是能生出一点事端，这运气真是差到极点了。

「原来是这样……」贩左手摸着下巴，轻点着头。

正当所有人以为他会放弃问询这种人的时候，贩却走到沃尔夫的面前，「所以你应该是这个镇上，唯一知道恶龙比路尼达离去时的飞行方向吧？」

「什么？你竟然问他？」可莉希丝不可置信。

「喔，有问题？」

「有！你竟然想要相信一个胆小到不敢杀生，差点被自己屎尿杀死的农夫？」毒舌的人不只莉法一个，当需要的时候，可莉希丝也一样可以像毒蛇一样。

「骗子，你不是认真的吧？」可莉希丝又急着问。

「妳知道其他在现场见到的人吗？」贩冷冷地反问了一句，然后她就像哑了一般不作声了。

事实镇上可能还有一些人在事发的时候见到恶龙比路尼达的去向，可惜的是那些人被自称有方法屠龙的骗子骗走了不少钱后，都选择离开这个没有希望的小镇。

没有离开又最有可能清楚整个过程的人，似乎就只有当时晕倒在自己大小便上的沃尔夫了。

「你说，不用管她。」贩连看都没看可莉希丝。他清楚知道，一个被所有人都轻视的家伙，最缺乏的是信心。

即使沃尔夫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自信，但在适当的支持，还是可以让沃尔夫在这一刻，顶着众人鄙视的目光，说出他所知道的事。

在贩那仿佛真的相信别人的目光之下，沃尔夫似乎也有了一丁点的自信，咬了咬牙，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他飞到东边去，可能﹑可能是……是在山上吧？」

正如可莉希丝和莉法等人的印象那样，沃尔夫的语气绝对是带着不肯定的，这听起来一点都不准确，甚至给人这个人似乎在说谎的感觉。

「骗人！在山上？有什么可能？东边那一座山后的是什么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啊？」可莉希丝冷笑了起来，她十二分肯定沃尔夫是在瞎编的。

「唔……对不起大人，可能……可能是小人记错了……小人当时没有见到…」沃尔夫想哭了。

不，是沃尔夫他已经哭了。

出了各种意外，沃尔夫一点都不想要待在人群中，更不想被人发现，他只想渡过自己因太胆小而被毁掉的人生。

不想受人注视，最好是被人完完全全忘记，成为透明的空气。

「真恶心。」莉法的话得到了现场大部份人在内心同意。

已经快四十的中年男人，竟然因为鄙视和几句话而哭得像个小孩一样，实在是丢人得很。

所有人甚至沃尔夫本人都以为自己给出这个答案，有着这样的表现之后，他就会被贩放过，可以离开如同靶场一样的酒馆。

只不过贩不是可莉希丝，更不是莉法。在来到帕芳文斯之前，贩见过太多像沃尔夫这样的人了，因此并没有如众人所想的那般放过沃尔夫，而是伸出了手，用那失去了中指的右掌搭在沃尔夫的肩膀，「明天你将负责带我们到东山去找寻恶龙比路尼达。」

「呃？什﹑什么？大人……大人！小人什么都不知道……是假的……」

沃尔夫被吓得不知所措，连可莉希丝等人都想不到贩有这样的决定。

「呃，他说是假的。」可莉希丝搔头。

「带着他吧。」贩不容置疑。

「可是……」

「既然没其他人知道恶龙的去向，他就是唯一的一个。」贩望了一眼可莉希丝提醒道。

「真的……带他走？」这时可莉希丝还是不怎么相信。

「我的计划需要他。」贩说出如同命令一样的字眼，就像是唐僧口中吟诵紧箍咒的经文。

可莉希丝撇撇嘴，手一挥让两个士兵走到沃尔夫的身边，然后不讲理地将他架起来押走没商量。

「你不能这样抓我！我——」

「为什么不能？」贩反问。

「因为我说的话是假的……不是真的……」

「既然是假的，那就更应该带走。」贩本来没有表情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因为你欺骗了尊贵的骑士大人，她没有当场斩杀你，已经十分仁慈了。」

「呃……」可莉希丝很想说一句自己并不介意。

「我我我﹑我……」

「不过骑士大人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而我也决定为你争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贩说着的同时望向酒馆老板，用这句话来压止了他出手为沃尔夫脱罪的可能。

「老板——」沃尔夫绝望了。

虽然莉法两人都不怎么待见沃尔夫这个胆小鬼，但这不代表他们会眼白白看着贩和可莉希丝随便在他们的店里把人抓走。

只是……没有办法，一切都来得太快。

他们两人只能皱眉看着整件事的发生，而却什么都做不到。

在可莉希丝的面前，一个没有身份的平民当面承认自己欺骗贵族，这是帕芳文斯哪个地方都容不下的错误。

贩站了起来，对莉法和老板二人挥了挥手以示再见，然后又对可莉希丝说道：「走吧，我们没时间可以浪费，尤其是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