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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磊落阳谋灭双雄-16-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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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春光明媚,毕雪剑收拾妥当,来到隔壁王本草家。王本草正在给那盆茉莉花浇水。毕雪剑随口道:“这是什么花?哪儿得的?”

王本草一愣,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沉吟了一阵儿,方道:“我也不认识,在山上捡到的,就带回来了。”

毕雪剑并不在意,笑道:“一会儿就要出发了,都收拾好了?”

王本草进屋取了包袱和龙啸海送他的短柄*,迎着阳光粲然一笑:“随时听候师姐调遣。”

毕雪剑眉头微皱,问道:“此次下山,你就打算用这把没开锋的练功刀来完成任务?”

王本草心中一暖,憨憨笑道:“当然不是。这把短柄*无锋无尖,很难杀敌,但却是父亲用过之物。我初次下山,背在身上,父亲英灵若在,定会保佑我平安无事。此次下山,我的双拳便是我的武器,此外还有我的两把匕首,再买一把雁翎刀,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毕雪剑心中一动,敛住了笑容,柔声道:“把昨天的那根木桩拿来我瞧瞧?”

王本草不明所以:“那有什么可瞧的?我都扔到柴房了。”

毕雪剑不接茬,径直走进柴房,一眼便看见了那根练功桩,拿起一头,上面布满了裂纹,状若渔网,一时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道。转到另一头,亦是纹若渔网,难计其数。王本草见状,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过了一夜,那根练功桩竟然上下碎裂至此。

毕雪剑把木桩扔到地上,踏上一脚,向前一搓,木桩顿时化作丝丝相连的一团。王本草张大嘴看着,却听毕雪剑道:“别傻站着,快往锅里添水。”王本草虽然不知道师姐要做什么,但还是往大锅里添了两瓢水。却见坒雪剑把那团碎裂成数十股的木桩扔进了灶堂,抓起一把草点着了烧了起来。

王本草忍不住道:“师姐这是做什么?”

毕雪剑拍了拍手上的灰,得意道:“我在给你除去祸根。这根木桩的事,你千万别告诉任何人。以后如果教中还有人要看这根木桩,你就说当天就被你劈了当柴烧了;要是问木桩碎裂的情况,你就说跟之前大家看过的一样,没什么变化。记住了吗?”

王本草也是聪敏之人,师姐一说,他便明白了期间的利害,一面恨自己太粗心,一面对师姐万分感激,沉声道:“是,师姐!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毕雪剑一直等到整个木桩全都烧尽,方拉着王本草到自家吃早饭。王本草记得上一次在师姐家吃饭还是过年的时候,这一晃已经四个月多了,就连今年二月过生日都因为两人呕气而没有一起吃饭。

正吃着,张游龙找了过来,不待毕家客套,自己找了个杌子坐下,与毕成闲扯了几句,话题一转,问王本草道:“昨日的那根练功桩,王师弟还留着的吧?”

王本草一愣,心中有些不快,却不知这股情绪从何而来。但来不及思索,心中另一股奇异的感觉已然涌出。他望了师姐一眼,方道:“那东西被我拍坏了,留着还有什么用?昨晚就被我劈了当柴烧了。”

张游龙“哦”了一声,又问:“师弟劈的时候,没看看那些裂纹有没有变化?”

王本草咽了口饭,忽然觉得有些噎人,淡淡道:“没有,跟大家昨天看的时候一样。”

张游龙又“哦”了一声,笑道:“师弟好掌力,为兄自愧不如啊!”

王本草闻言,那种不快的感觉猛地升腾起来,他终于找到了那股情绪的源头,竟然便是张游龙对他的称呼:师弟。原来,幽冥教主座下的十六位亲传弟子是同一天拜师,所以相互之间以年龄论尊长,张游龙以往都是称王本草为师兄。但按照幽冥教的规矩,同辈弟子当中,以幽冥三使为尊,其余弟子,不论是否亲传,也不论长幼,都要称师兄或师姐。毕雪剑和张游龙虽未正式受封,但形势已然明朗,所以张游龙自称师兄也并无不妥,但王本草此时却不由自主地生出不快之感,显然已是将自己也列入幽冥三使之中了,虽然出山时间晚,但却也不甘人下。这种从未有过的攀比之心,没想到竟在此时油然而生,就连王本草自己也有些讶异。

用过早饭,王本草叮嘱毕雪剑之弟毕清文照料好自家的那两盆花,便与毕雪剑、张游龙三人同去白水观后院易容成三个中年人,然后坐上洛阳分坛钟坛主之子钟魁所驾的马车,离开了余家村。三人此行的目的地,乃是幽冥教洛阳分坛所在的龙门镇。

三人一路西行,所过村庄十户五空,纵是城镇,也是工商萧条,百姓一脸愁苦。王本草在观中修行之时,久闻中原之繁华,没想到出门看到的却是屡经战火后的民生凋敝,不禁大失所望。直到路过汴州,方见楼宇林立,市井繁华,一派太平景象,令人留连。

汴州的余记棺材铺是负责与幽冥教汴州分坛进行生意联络的一处据点。这家棺材铺与幽冥教所经营的所有余记棺材铺一样,由幽冥教的门外弟子经营,前院是棺材铺,中院是存放木材和打造棺材的地方,后院则是幽冥教门外弟子洽谈刺杀生意的地方。三人路过余记棺材铺时,毕雪剑向王本草略作介绍,并未停留,只顺道在宋家刀铺买了一把厚重的雁翎刀,便继续驾车西行。

到了龙门镇的洛阳分坛,坛主钟向阳已先一步赶到,准备好了一切。王本草三人在分坛歇息了三日,顺便向分坛弟子学习了骑马之术。第四日一早,四人四马,折向东行,直奔河洛双雄所在的永安县城。

到了永安县城,王本草一打听,方知这河洛双雄不但曾经名震河洛,如今还是永安县的无冕之王。老大罗天虎,精明强干,手下的家丁比县衙里的衙役还要多;老二罗地龙,好勇斗狠,却唯大哥罗天虎马首是瞻。兄弟二人一唱一和,再加上朝廷动荡,无力整顿地方,遂使罗氏兄弟在二十年间慢慢坐大,永安城的客商除了向朝廷交税纳赋,还要向罗宅交纳一成的保护费,永安县的官吏们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只要县上的税赋不少就没关系。

王本草一行在钟魁的指引下,在罗宅附近的一家客栈安顿了下来。毕雪剑和张游龙凭着极好的轻功,亲自在罗宅探查了几个晚上,结果与洛阳分坛先前的结果并无二致:这罗氏兄弟每天晚上都睡在不同的房间,鬼面盾和鬼头刀从不离身;而罗宅的家丁人数过百,守卫森严,想在夜间成功刺杀而不惊动家丁,几无可能;而若是惊动了罗宅的家丁,那必是一场硬仗。

幽冥教向来用巧不用蛮,加上先前曾两次失手,所以钟坛主与三人反复商议,却始终拿不出一个可行的对策。一群人每天白天从客栈的几扇窗户里观察罗宅的动静,晚上潜入院中,直盯了七八天,却一切如常,丝毫寻不到任何机会。王本草几次想硬拼,都被众人劝了回去。其实,王本草自己也对暗夜硬拼的做法毫无把握,不知道能否突破双盾,因为他既未曾受过夜间行刺的训练,也没有与人拼杀的实战经验,在一个陌生而狭小的空间如此与人拼命,只怕要把自己的命拼掉了。

又过了几日,罗宅的人开始逐渐忙碌起来。钟魁出去一打听,原来五月初二是罗氏双雄中的老大罗天虎的五十大寿,罗宅上下都在忙着准备寿宴。王本草反复念叨着“五月初二”,忍不住道:“五月初二不是教主给我们这次任务安排的最后期限么?”

钟向阳见王本草对最后期限反应如此平淡,心下大为着急。自己好不容易从副坛主升为坛主,若是这一击三度失败,教主脸上无光不说,自己辛苦得来的这个坛主之位只怕也要不保,钟魁的未来只怕也要多些变数。

想到这些,钟向阳有些忍无可忍,大声道:“我说王本草,你到底有没有主意?这次要是再失了手,大伙可都要跟着遭殃。”

王本草听出了不耐烦,却仍旧淡淡道:“钟坛主明察,此次是小侄第一次出手。依目前的情势看来,平日难有机会,真正的机会,恐怕就在五月初二寿宴当天。”

钟向阳连连摇头:“我看哪,机会只在五月初二之前了!寿宴当天,往来宾客那么多,咱们总不能大白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吧?可到了晚上,罗宅的戒备只怕仍然不会松懈,咱们哪里又有机会?所以我说,机会只在寿宴前的这两天,他们忙于筹备,或许会有疏漏。咱们瞅准了机会,杀将过去,把这俩龟孙子大卸八块,为封贤侄报仇!”

见毕、张二人微微点头,钟坛主更加自信道:“王贤侄,你可别怪我多嘴。所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再不出手,可真是眼看要吃亏啊。当初你争这档子差事的时候,可是神气得很啊,如今怎么……”

毕雪剑打断道:“钟坛主,我看你的话很有道理,咱们今晚就行动,如何?”

张游龙却道:“师姐,此次下山,王师弟为主,咱们为辅,何时行动,只怕我们不宜自作主张吧?”

毕雪剑不悦道:“这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说风凉话?!王师弟初次下山,不知深浅,你也不知道啊?若是此次行动有失,王师弟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张游龙哈哈一笑:“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就算咱们把罗氏双雄捆到王师弟的跟前,最后还得师弟出手才成啊。依本教的规矩,咱们这些打下手的只能给王师弟排除干扰,绝对不能越俎代庖。哦,已经错了,咱们只能把王师弟捆到罗氏双雄跟前,否则就已经越俎代庖啦!”

钟向阳急道:“哎哟,我的张大少爷,您就别开玩笑啦!赶紧想办法吧?”

毕雪剑若有所思,问道:“王师弟,此番下山的机会,得来着实不易,你怎么事到如今还不着急?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王本草小心翼翼道:“师姐,我想……我……我不想偷偷摸摸地杀人,我下不了手……”

此言一出,钟坛主顿时眼前一黑,心中大呼“倒楣”。毕雪剑更是吃惊,心想自己只觉得师弟武功够高,却没想到心志不足。倒是张游龙仍然一副嬉笑模样,油然道:“如果是光明正大地出手,你就下得了手了?”

王本草昂然道:“我愿与罗氏双雄公开对决!”

此言一出,毕、张、钟三人均是一愣。他们为幽冥教效力多年,一直追求的是悄无声息、一击制敌式的偷袭,只有偷袭不成时才会为了完成任务而与敌人周旋,被迫“公开对决”。王本草一开始便想公开对决,实在有违杀手的职业习惯,更是他们从未想过的。

毕寒雨缓缓摇头:“期限将至,公开对决的时机只怕难寻。就算真能寻得,如果二人要逃,或者他人见势不妙出手相助,你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钟向阳亦道:“若泄露了本教刺杀秘技,只怕还会不利于三位将来执行任务啊!”

王本草反驳道:“我学的是通天拳法,通天刀法只学了一鳞半爪,走的本就不是偷袭的路子,就算公开对决,也不会泄露幽冥剑法的招式,钟坛主大可放心。河洛双雄若想逃,我有信心让他们逃不出我的手心;若是有人相助,少一些我能对付,多了就不好说了。”

钟向阳担心如果三战皆失利,教主只怕要狠狠治罪,急得紧握双拳,气急败坏道:“咱们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去试啦,这可是咱们最后的机会!王兄弟,你的境况你自己应该很清楚,你这次若不能成功,我这个坛主做不成倒是小事,只怕你这辈子在幽冥教都不能翻身了吧?!”

王本草闻言,心中一痛,傲然道:“多谢钟坛主提醒。我在山中狩猎多年,偷袭之术虽然没有学过,但也算是无师自通了。只是对付河洛双雄,偷袭实乃下策,因为他们防守严密,特别是有双盾护身,加之室内促狭,咱们的武功没有施展之地,所以难以在短时间内突破;而公开对决却能保证足够的用武之地,还可以伺机制敌,乃是当前的不二之选。”

钟向阳眉头微展,又道:“那咱们这次真的要公开对决?”却是望向了毕雪剑和张游龙。

张游龙不住点头:“王师弟言之有理,咱们只管看场好戏,钟坛主不必过分担忧。如果咱们不照王师兄的意思办,如果再不成功,将来师父面前,反倒要派咱们的不是了。”

毕雪剑斥道:“别胡说!我相信王师弟的本领和对策,成败就在此一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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