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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五章 下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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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五章下立威

房无忌长身一揖,道:“原将军为天下共主!”

李闵扶住房无忌道:“话不可说。叫人把了尘带到牢中让他好好劝劝那个小姑娘。大夫,你这边可以稳住谢先生的伤势多久?”

看着众人都走了,任唯抹了把汗,突然想起来事,快步走回自己的家中,正撞见在官厅候着自己的那个家人。

家人连忙拱手道:“大人。”

“你这是要去那?”

家人奇怪道:“大人,小人——”

任唯一拍脑袋道:“对,对,你说过,看我这脑袋,我回来就是要叮嘱你一句。”

“大人请讲!”

任唯低声道;“你找的那人可安全?”

“安全?对,安全,保准不会出问题。”

“你以前透露过,本官找人的事?”

“消息都放出了,也托了几个商人,不过大多没告诉他们去处,他们还以为大人自己要用。所以,所以就有人不大上心,不过大人放心,小人这就催催他们!”

“慢不要紧,千万要安全,没说去处,就不要说了,千万别让人知道,明白吗?!”

“诺!小人就按着大人的吩咐办!”

“这就好。”

“大人,小人这次路过陆浑,你有什么要带给老夫人的吗?”

任唯一拍额头,道:“你看,忙的差点忘了。有两挂熏肉,还有一些土产,你带回去给老夫人。老夫人问起来你就说是乡农送的礼物,我一个人在这边也吃不好。”

“诺!”

江水的气味和在风里从半空中往下泄,那怕是墙上都有股子潮气。

小椿儿带着小榕儿叶儿抱着个豁着口的陶罐警惕地走进个破败的小院,突然院外传来一阵喧哗,三个小姑娘连忙躲到杂货堆里,顺着竹篓的缝隙往外看,只见十几条青衣汉子走了进来,一个站在门口道:“交钱,交钱,十文弄一次!”其它的汉子道:“怎么长价了,不是说好的五文弄一次!”

看门汉子道:“十文就十文!五文是交上面的,老子不要点好处!”

“你小子成天守着,那老娘们被你玩了个够还收什么好处!开门,不开老子要找你们老板去!”

“去就去,怕你!”

有人劝道:“好了,好了,不就是十分吗,多扛几个麻包就是了!不过话可说前面,要是你拿村里的老娘们骗老子,老子可要你的好瞧!”

“对!先看货,后交钱!”

看门汉子点头同意,掏出钥匙打开锁,众汉子齐涌往里看,看门汉子大叫道:“看了,看了,老子没骗你们吧,十文弄一次,交钱!”

一个汉子拿了十文递过去过,搓着手走进屋里,其它汉子迫不及待地交钱走入。看门汉子反身关好门,蹲在墙根笑着数钱。

屋里传来一个老妇人的惊叫声,哭闹声,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有气无力的呼声,汉子们的狂叫声,拍打声,吼叫声。

小榕儿被这声音吓得缩成一团,屋子里关着的还是她的祖母吗?!他们在里头对祖母做了什么,好可怕!李闵在哪里!

小椿儿三个人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屋子里的声音才停下来,关打开,看门人抱怨道:“就不愿意接你们这些人的生意,一个多时辰,把人弄死了,不是砸老子的饭碗!”

汉子们提着裤子,笑道:“一个老娘们要我们十文!知不知道水灵灵的小姑娘才多少钱!”

看门汉子道:“得了!老娘们怎么了!她可是世家的老夫人,平常你们见了这种人只有跪着的份,现在被你们按在地上痛快,要你们十文少了!”

“得得得,别说了,还得接活去呢,家里老小张着嘴等着。”

看门汉子送他们出去,道:“以后常来,十文一交童叟无欺!”

声音渐远了,小榕儿三个抱着陶罐走出来,小叶儿道:“咱咱们还进去吗?”

小椿儿将叶儿头上的杂草摘下去。

小榕儿道:“去看看吧,万一还是祖母呢!”

小叶儿道:“方才是怎么回事,叫声好可怕!”

小椿儿道:“咱们快一点,别被人发现了!”

三个小姑娘齐打了个颤,幸好看门汉子忘了锁门,三个小姑娘走进黑洞洞的小屋。

屋子里充满了一股说不出来的腥臭味,墙角处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小榕儿颤声道:“祖母?”

“榕,榕儿!快走!快快走!”那堆黑乎乎的东西道,接着乱动一气,像是把什么东西往身上披。

小椿儿道:“敬奶奶,我们给你送吃的来了!”

“吃的!快给我!”那堆东西坐了起来,借着门外射入的光看见一个她们从没见过的人,三个小姑娘吓得直往后退。

这个人把一堆破布胡乱地往身上一裹,伸出黑乎乎的干手朝向小榕儿她们。

小椿儿他细看了看,道:“是敬奶奶!”

小榕儿躲在她的背后,抱着坛子伸出小脑袋怯生生看了眼。

那人用干哑的声音道:“是我,榕儿,快把吃的放下,赶紧走,这里不是你们。”

“奶奶!”小榕儿叫了声。

小椿儿接过她手里的坛子放到敬老夫人的身前,敬老夫人的样子把她吓了一跳,满头花白的头发一绺一绺地披散着,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红一道,五官肿胀几乎看不出她原来的样子,与其说她穿着衣服不如说她挂着一身的破布,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挂在她身上,可还是破着一块一块的皮肉。小椿儿放下坛子忙退后两步,将小榕儿抱住,小叶儿抱着小椿儿的胳膊,泣道:“敬奶奶!”

敬老夫人猛上前将坛子抱在怀里,看也不看,伸手进坛,舀出里头的饭吃,大口的吃,吃了两口呛住了,拼命的咳嗽。

“祖母!”小榕儿推开小椿儿冲过去,可是她看清敬老夫人的样子后,顿住了脚步。

敬老夫人紧抱着坛子向后缩,道:“走!你们快走,这里不是你们呆的地方,小榕儿,记住一定要逃出去去找你爹,让他为我报愁!”说着从破布里拿出件什么东西,递向小椿儿道:“椿儿,我知道你懂事,这个你拿着,急的时候可以用一用!”

小椿儿拉着叶儿走过去,见是只金镯。

小榕儿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爬在敬老夫人身上哭得泣不成声,就在这时院外传来脚步声,敬老夫人急道:“快走!你们快走!”

“有人!”

小榕儿她们想走已经晚了,几条壮汉闯了进来,其中一个正是那个开门的。

一条大汉盯着三个小姑娘,看了这个看那个,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笑道:“你小子不老实,藏了这么三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自己用,倒给我们那个老东西!老子们又不是给不起钱!这三个老子都包了!”

一条大汉抹了抹嘴,笑骂道:“一边去,同样出钱,凭什么让老子吃你的剩,三个,一人一个!”

敬老夫人探手将小榕儿三个拉到边上,她身上的破布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一双干瘪的乃子荡在空中,可是那三条汉子只盯着小榕儿三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谁看她,敬老夫人道:“你们冲我来!放过她们!”

汉子呸了口,骂道:“老货!滚一边去!”

看门的道:“几位,这三个不能动,他们可是人家指定要的,要是被你们动了!几位不是我吓唬你们!你们的小命可保不住的!”

“谁?!老子怕了谁?!”几条大汉道。

看门的道:“江上六爷要的人你们敢动?!”

几条汉子呸了他一口道:“你他马的少骗人,谁不知道六嫂出了名的不容人,这几个小姑娘?怎么可能!”

看门人道:“我骗你们做什么!她们可是被人点名要送给李闵李大将军的!你们要是嫌命长,就伸手,六爷是什么人,你们自己想想,就是为了个面子,他也不会让过你们。”

“李闵?那个屠了临邑的狠人?”

“那还有假?!”

三条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骂了声晦气,道:“那就这个老货吧!”

看门人笑道:“这就对了吗!怎么说也是世家出来的老夫人,像你们这种人连给人提的鞋的份也没有,现在让你们在她身上舒服舒服,还挑三捡四!这三个我带走了,你们自己玩,记住别弄死了!老子可指着她赚钱娶老婆呢!”

三条汉子解着裤子,不耐烦地摧看门人快走。

看门人将三个小姑娘连托带拽往外走,三条汉子又帮忙才将她们拉出屋外,木门嗵地一声关上,屋里传来敬老夫人的惨叫声和男人欢快地叫声。

小榕儿反去开门,看门人一把拽住她,喝骂道:“你们给我老实点!不然我让人弄死你奶奶,再把你们送纷呈他们玩!大不了就说你们害病死了!坐船来的时候,你们是见过往江里抛死人的,没穿衣服,一身烂肉让鱼鸟吃!你们要是不怕,老了就让你们尝尝那个滋味!”

小榕儿和小叶儿抱着小椿了哭。

小椿儿眼中含泪,倔强地昂着头道:“你不会的!江六爷不让你这么干!”

小榕儿也抬起头道:“对!还有李闵!我认识他!他是我姐夫!”

看门人笑道:“对,对,李闵是你姐夫,我是你姨父!”

“原来在这里!”几个青衣小帽的人从院外走过来。

看门人点头哈腰,按住三个小姑娘,笑道:“呦,你看,还让你们来一趟,小人这就给你们送过去!”

小榕儿大叫道:“我要见李闵!我要见我姐姐!”

领头的皱了皱眉。

看门人道:“方才那个老货说的,可能是那帮臭苦力玩的时候说露了嘴!”

领头的道;“得了,我把她们带回去,你这边也收拾收拾,那边来人了!”

看门人奇怪道:“不是说荆州闹妖匪,航路不通吗?!”

领头的道:“告诉你也没什么,刚得到消息,朝廷已经派李都督平荆襄平乱,六爷叫带人过去交货。”

“哪个李都督?”

“还能有谁,李闵李大都督呗!”

“李——”小榕儿话刚出口,就被小椿儿捂住了嘴。

众人都看向她们。

领头的道:“好了,你准备准备——”这时屋里又传来敬老夫人的申银声。

领头的皱了皱眉。

看门人笑道;“这不是老规矩吗?兄弟们也要吃饭不是!”

领头叫人送小榕儿她们回去,对看门人哼了声道:“你可小心点,万一让世家的人知道你小子干的事,哼!”

看门人笑道;“你看你说的,江上倡院上千家,那个不说自己院里头有个世家的娘们,可是又那个管了!再说现在这个乱世,谁还顾得上谁!”

领头没再跟他废话,转头走了。

可是他的话让看门人心里头缩了下,方才那个小姑娘说什么来着,他认识李闵?看门人可是听说了,李闵出自青州李家,这几个又是从青州贩过来的,万一真的认识,那么——

看门人回头看了看,眼中射出到寒光,转念一想这个法不行,那三个小姑娘不死,只杀这个老的没用。

原氏坐在椅子上,桌上一盏油灯晃动着单薄的火苗,她的阴子在地上颤动,小丫环匆匆从外头走进来,反身着上门。原氏站起来,道:“都督来吗?”

丫环边喘气边道:“都督还在开会呢,绿萼夫人房里的小花刚送了两盘点心进去,对了兰袅姐姐说都督已经叫了夜宵,说不定都督他们到议一晚上呢!”

原氏坐回椅子,绞着手帕,道:“他们在谈什么?怎么这么晚?!”

丫环给原氏倒了杯茶,“夫人,奴婢看都督今晚是不会来了,您还是早点睡吧。”

原氏摇摇头,她那里能睡得下,自从她的老哥哥来找过她之后原氏就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两眼圏发青,别人问起来他还不敢说明白。

当时,她看着满头白发的老哥哥嗵地一下跪在她面前,原氏就傻了,原庆竟然参加隋家的叛乱,原竺哭着说原家根本没参加,可就边她这个整日在内院的人里不相信更何况李闵,自从李闵出征以后,官面上有杜奕维持,私底下有那个姓金的老头执掌,两个人一唱一喝将陆浑控制得铁桶一般,有好几次原氏话刚出口就被两个人给堵回来了,最后把诸葛蓉都搅出来,提醒她内院对外院的事不要多管,尽管诸葛蓉的话很委婉,原氏依然听出了一身的汗,李闵若是因为这件事对她起了疑,可叫她如何是好?好不容易等李闵回来了,原氏却更不敢冒冒然提出请李闵赦免原氏的罪过,只等着李闵到她的院中,好好伺候之后再说,可偏偏朝廷下了圣旨,一接到圣旨,李闵便带着人进会议室,小半天都关在里头不知道在议什么?

原氏坐不住了,站起来道:“梅儿,把我做的果子捡好的拿两盘来,装了,我要送给都督享用。”

梅儿道:“夫人,还是奴婢去吧!”

原氏已经走到了屋门口,道:“叫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

梅儿吞了吞舌头快步走了,不一会儿提着个食盒快步走回来,小声道:“夫人,还是奴婢去吧,这要是让别院中的丫头老妈子知道该笑话咱们院了!再说按日子,都督今夜一准来咱们院的。”

原氏打开盖看了眼,见里头放着三盘点心,都是她自己特意做给李闵吃的,满意地点头道:“就这几样,你不要再多说了,在屋里我也坐不住,不如去走一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过内外院的分界门,几个仆妇正守着,见了原氏忙施了礼,道:“原夫人好!”

原氏点点头道:“我去给都督送点吃的。”

仆妇吃了一惊,看了眼原氏道:“不如由奴婢们送去。”

原氏道;“你们守好门就是了,我自己去就可能!”

“诺!”仆妇送原氏走了,其中一个转身进了院里头。

原氏这边一路顺畅直到会议堂前,侍卫拦住道:“夫人,都督正在议事。请你止步!”

原氏道:“我去给都督送些吃的。”

侍卫互看一眼,原氏心里来了气,暗想这些人是看自己娘家落了难所以连她也不放在眼里了!方才绿萼的小丫环都能进去,她这个李闵的枕边人凭什么就不能进去!

正好马三福带着人巡视到这里,侍卫忙去请示,马三福快步走过来,施了礼,道:“夫人,都督和大人们正在议事,不如就由小人送进去!”

原氏眼中含泪,倔强道:“我要亲自送进去!”

马三福看眼,侧身道:“那我给您通报一声。”

原氏咬了咬唇道:“我不过就是送一点吃的,方才庞夫人里的小花都能进去,我凭什么就不能进去!”说罢直接走了进去。

“夫人!”梅儿朝马三福施个礼连忙追了上去。

马三福叮嘱侍卫守好门快步跟上去,急道:“夫人请留步!”追上可能不敢拉,上不了手,就只能上前两步去堵。

“怎么回事!”

他们这一闹惊动了屋里头。

马三福连忙道:“回少主话,原夫人送来——点心。”

“拿进来吧!”

原氏松了口气,终于可以见到李闵,但从他的口气中听说李闵似乎有些烦躁,进去以后应该怎么说呢?

“夫人请!”马三福让开道。

已经逼到这里,原氏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开了门,原氏走进去,低着头快走两步,道:“天色已晚奴婢拿了些点心,请都督和各位大人享用。”

房无忌道:“原来这么晚了,都督,不如明日再议。”

杜奕也道:“正是,下官告辞!”

李闵道:“这个事总要议出个章程。”李闵看了眼原氏,道:“你也留下来吧!”

原氏心头一喜,这么重要的议事让她留下来,这说明李闵很看重她,只是见房杜二人都有些为难,只好道:“都督议事,妾身不好在场,妾身只在外头等就是。”

“夜深了,天气凉,你就留在这里,一样的,杜先生,房先生,破个例,以后不再这样!”

房杜二人拱拱手坐回自己的位置。

李闵上原氏坐到自己身后。

李闵道:“杜先生,你继续说。”

“诺!自从将军出征之后,又多了两城之地,不过将军在外,两城的人事上下官不好大动,好在都督及时回来,这两城的事情也要议一议。”

李闵道:“我想这次出东都,把和朝廷的关系弄的很不愉快,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我还是希望能够缓和一下两方的关系。”

房无忌道;“将军的意思是将伊阙还到朝廷的手中?”

杜奕道:“伊阙是东都往陆浑的第一要害,这样做代价未免大些。”

李闵道:“我也不是说立即将伊阙还回去,可以有个期限,比如说我从荆州回军。”

杜奕道:“这样好,情有可原,也能向朝廷表明都督的态度。”

房无忌道:“好是好,只是交出容易收回难,都督与朝廷的矛盾不是交出一个伊阙就能化解。”

李闵笑道:“朝廷下了旨,面子不能不给,不然就是公然挑战,天下人都看着我呢,这个出头鸟我可不干,所以和朝廷保持一个平衡就十分重要,至于伊阙能不能拿了回来,我自有方略。”

房无忌道;“既然都督已有安排,下官也没什么意思!”

李闵道:“那就议一议下一件。这次出征你们两位都留在城中,所以有很多事我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这次出征我想请房先生做军师祭酒,陆浑城中设一个政事房,由杜先生统领,所有的政务都交由政事房决策,我出征的时候由政事房代行职权,二位有什么人选举荐?”

这一问可把两个人问住了,没一个开口,而且都看了眼坐在李闵身后的原氏。

李闵道:“这个事是有一些仓促,你们两位可以先回去想一想,明天再说,三天之里整理好政事房的事和出征事仪没有问题吧?”

杜奕道:“陆浑军资还足够,只是军粮紧缺。”

房无忌道:“若是从民粮中抽调一些——”

李闵摆手道:“民为邦本,现在还没到这个地步,有多少军粮就带我少军粮,到了荆州自然能够解决,另外房先生代我向朝廷写个折子,就说陆浑地狭民疲又长期经受张氏压榨,粮饷缺乏,请朝廷拔下一些,以便出征。”

房无忌笑道;“这样好,朝廷总不能差饿兵。”

李闵打个哈欠道;“二位,天不早了,有事明日再议。”

杜房二人起身告退。

来喜送走了二人,进屋道:“少主,夜宵备好了。”

李闵道:“留下一些,其它的分送给杜房两位家中去。”

“诺!”

李闵拉着原氏的手道:“走,咱们休息吧!”

原氏红着脸跟着李闵走出来,李闵叫下人都退了,就两个人走在小路上,天下明月高悬。原氏的心从没有这样的静过,偏偏李闵要说的事将她心里的平静打乱了。

“你那个老哥哥是不是找过你?”

原氏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看来他真是找你了。”

原氏觉着不说点什么总是过不去,反而在李闵心中留个疙瘩。

“大哥确实来找过,他说,他说——”

李闵带原氏在石子路上缓缓地走,道;“他是不是说原氏和隋家的叛乱没有干系?”

“嗯”

原氏答应一声,马上又道:“奴家入了都督的后院就是李家的人,原家的事本是不应该管的,更何况是有关政务,只是我那个老哥哥……”

“明白,你总归还是念着情份,当初入张家就是这样。”

原氏心中惶恐,生怕李闵以为她单单是为了原氏入后院,心里急,自然是哭了起来。

李闵停住,捧起她的脸,抹了抹泪,笑道:“你看你,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

“我,我不是——”

李闵亲住她的嘴,松开笑道:“我知道,既有你是原家的女儿,总要顾着一丝情份,这样,明天你去看看你大哥,把我的意思跟他说一说,原家是原家,原庆是原庆,原庆的事很遗憾,若是他没有和隋氏同流,如今政事房里一定有他的位置。”

原氏低头抹泪道:“奴婢现在还记得原庆小时候的样子,很老实的一个孩子怎么就做下如此大胆的事!”

“这就是官场积弊,原庆身在其中,想退已经退无可退,可是想一想那些冬日里连饭都吃不饱的山民,不管是谁,我都不能轻易放过,你明白我的苦心吗?”

原氏抱住李闵的胳膊道:“都督是为了百姓,不管如何,奴婢都是跟着都督的。”

李闵扶着她的长发道:“你能明白我的苦心,我很高兴,但是原家那边——”

原氏头枕着李闵,道:“明日我就回原家去把都督的苦心说给他们听,要是心里还有疙瘩,那就是他们没长了颗人心了!”

李闵反手抱住原氏道:“为难你了!原家毕竟死了个儿子……”

原氏盖住李闵的嘴,道;“不要这样说,都是原庆他自找死路!只希望原非能吸取原庆的教训好好做官,为都督,为陆浑百姓尽力,以赎他哥哥的罪过!”

原氏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十分,不好意思回娘家,只得叫人吩咐说第三天再去。

原家得到原氏省亲的消息,一时大乱,原竺强压着激动的心情吩咐下众人该做的事,原非做为原氏唯一一个出仕的人自然要在迎接之列,而且还有许多的事要他主持,所以这一天原非早早地到了公事房,将公事能处理的处理,不能即时处理的就交给同僚来做,然后向杜奕请了假回府去了,公事房中人都知道他家的情况,也就没人说他什么,当翟六子拿着一摞文件找原非签字的时候,原非早已经回家去了。

翟六子一拍脑袋,道:“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公事房里的书办道:“有什么文件要签?”

翟六子道:“是军卒的粮饷核算,你能代劳?”

书办忙摇头道:“这个可不成!差一点可就是要脑袋的事!要不你明天再来,原夫人回家省亲,可有他忙的。”

翟六子道:“都督出征在即,一件挨着一件。”

书办道:“小原刚走,要不你追追看,要还不行你就叫人把小原叫回来。”

翟六子心道:也只有这样了。从文件里抽出一打拿在手里,将余下的请快办帮着保管,反身出了门,往府门方向追了过去,到了门口,见几骑飞来,马停住原来是凡沛。

翟六子道:“可看见原非了?”

凡沛下了马,笑道:“正要找你,你就出来,走,喝酒去!”

翟六子那儿有心情跟他喝酒去,“你看见原非了吗?”

凡沛走上台阶道:“看着了,还说了两句,本来是要请他一起去,可他说他姑姑回家省亲,我就没强求。”

“这么说他已经回家了?”

“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他走的急。”凡沛压低声音道:“怎么,原家又出事了?”

翟六子推开他道:“别乱想,我是有几个文件要原非核对,没想到他回家去了。”

凡沛道:“那咱们顺路去叫他一声。”

翟六子摇头道:“你看我忙的,那有功夫和你吃酒去,你有什么事快说吧!用不着喝醉。”

凡沛偷眼左右看看。

翟六子道:“行了,跟我进府去说吧!”

凡沛让从人看好马,跟着翟六子进了府,翟六子先到公事房取了文件,放回自己的办公房里,又叫了从人去找原非回来。又忙了几件事,打发走了几个人才倒出空来和凡沛说话,凡沛没进屋,一直坐在院里的凳上等,见他出来了,笑道:“没想到你这里这么忙。”

翟六子接过从人递上来的水,坐到石桌对面道:“都督要出征,千头万绪,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来人,怎么没上茶?!”

凡沛摆手说不用。

翟六子道:“你尝尝,这可是我姑姑特意配的,别的地方可吃不到。”

一提到翟六子的姑姑,凡沛道:“还别说,你姑姑调的茶我还真要喝两口。”下人端上茶来,凡沛喝了一口。

翟六子斜着眼睛道:“你看上我姑姑了!?来找我说亲?!”

凡沛一口浓茶喷了出去,蹲到地上直咳嗽,引得四周办公的人都看过来。

翟六子叫人将凡沛扶起来,埋怨道:“看你这样子,真给熊耳人丢脸!”

凡沛又咳嗽了一阵,道:“你不是被你吓的!你那个姑姑,愣是敢一个人杀到山里去刺杀张家人,我可消受不起!”

“那你提她干什么!”

凡沛道:“我是说——”凡沛偷偷左右看看,见没人关注,压低了声道:“我是说你那个姑姑,许给李都督如何?!”

“什么!”翟六子一叫又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凡沛反到没事人一样,大声道:“西城的小马姑娘是看上你了,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你叫个什么!”

办公房里的同事都暧昧地朝翟六子笑了笑。

凡沛又道:“怎么样,李都督少年英雄,和你姑姑年岁也想当,你看看李都督的后院,除了那个绿萼夫人,不都比李都督大不少,要是你姑姑能嫁到都督府里去,肯定受宠,以后生了儿子说不定就是李都督的继承人,到了那时候咱山里来的这些人不也有个保障了吗?!”

翟六子下意识地点点头道;“你说也对——不对!”翟六子立马反应过来,盯着着凡沛道:“凡沛,咱们可能是山里出来的,可是同乡,说话可不能藏着拽着!”

凡沛略有慌张道:“什么藏着拽着,你看看你,真不识好人心,你说你姑姑嫁入都督府对你翟家是不是有很大的好处!真是的,你不听就算了,我干嘛讨这个人厌!”说着便要起身。

翟六子按住他的手,笑道:“果然被我诈出来!是你大伯让你来的?”

凡沛脸色略变。

翟六子笑道;“果然如此!凡沛,疆场争战我不如你,可要说斗心眼……”

凡沛叹口气道:“还真让你猜着了!”

翟六子道;“真是你大伯让你来的?”

凡沛道:“你不都猜着了吗?说实话,我是真不想来,可我大伯说的也没错,你姑姑嫁到都督府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要咱这些从山里出来的人打仗那没的说,可是公府里头转来转去的,有几个像你翟六子一样,要是能有你姑姑在府里头替咱们周旋不是很好,你看看原家,原庆犯了那么大的事,有原氏在都督后院,不都还没什么事?!”

翟六子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原家家主在这件事上本来就留了一手,就算都督想办他都没合适的借口,再说政事上没必要斗气!”

“你别跟我说这些乱七八糟,我也听不明白,你就说这个事成不成吧!”

翟六子道:“你大伯是不是听说政事房的事了?”

凡沛愣了下。

翟六子道;“这么说你大伯也想进政事房?”

“这我哪儿知道,我现在和你说你姑姑的事呢!”

翟六子站起来道:“男人儿功名马上取,我希望你们以后把心思用在正地方!”说罢转身走了,等凡沛明白过来,翟六子已经入了公事房,仆从走过来请凡沛出去。凡沛憋口气,转身走了。

到了中午,仆从们自然的给各位书办送上例餐,同时给翟六子传了口信说他姑姑摆了怕要他回去吃。

翟六子心想,难道他们走不通自己这里,竟然直接找到姑姑那里去了?!

回到家里,见翟婉儿一脸笑容地坐在客厅里想事情,当看到翟六子回来的时候跳起来,拉着翟六子走到桌前,一边吩咐人摆菜,一面上下打量翟六子。

翟六子心里七上八下,翟婉儿到底是什么意思,看样子对嫁入李都督没什么抵触?即便如此,翟六子心里也不痛快,有一种受人利用的感觉。于是试探道:“姑姑你是同意了?”

翟婉儿朝他眨眨眼,伸出手摸摸翟六子的头,老气横秋道;“咱家的小六子终于长大了!”

翟六子很不习惯翟婉儿这个样子,虽然一直叫她姑姑,要从小到大一直当她是姐姐,如今被这么一叫直如同是长了翟六子一辈。

翟六子打掉翟婉儿的手,正重道;“姑姑,你可真想好了!”

翟婉儿很义气地一拍翟六子的肩道:“你放心好了,山里头那边我去和爹说!”

“你自己去说!”

翟婉儿笑道:“你还想自己去说?!你不怕你祖父打你!”

翟六子点头道;“这事要是被祖父知道一定气不过,但这是个大事,对大家都好——”

翟婉儿道:“主要还是你,你要是满意,我这个当姑姑的还能说什么!”

翟六子道;“姑姑,这毕竟是你——”

“翟书办!”一个公人匆匆由门外而入。

翟六子见是长史公事房里的人,连忙起身。

公人施了礼道:“杜大人有公事请翟书办去一趟。”

“好,这就走,姑姑,我回公事房了!”

“吃饭!还有你的那件事!”

翟六子已经走到院中,回身道:“姑姑自请放心,既然姑姑愿意,我我自然极力促成此事!”

翟婉儿笑嘻嘻地坐回去,朝贴身丫鬟道;“以前还当他是个小臂孩,没想到一转眼就知道找媳妇了!你说凡沛说的那个马姑娘人怎么样,等六子回来一定要问清楚,我也得去看看!”

丫鬟道:“这事要成了,奴婢可姑娘贺喜了,只是方才少主的口气。”

翟婉儿捧着脸正畅想热闹好玩的场面,又想到将来会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给自己玩,心里都乐开花了,哪里还顾得上听丫鬟讲什么。

自汉末大乱,并州汉民大量流失,土地多为匈奴人耕种,可叹的是那些个世家大族,地主老爷们将他们等同于汉人佃农,任意欺凌,以至处处狼烟,再加上匈奴本有组织,登高一咱百人响应,本来耕地的锄头立马会砸到地主的头上。当地官府又视匈奴人为异别,不是畏惧他们如虎狼就是视之如蝼蚁,如此一来归化的匈奴百姓自然成群一伙伙在并州闹将起来,一封封告急文书直奔东都而去,原本有职无权的匈奴五部督刘狮看准机会派小儿子刘耀到东都活动各家,这就是上次乐大家能见到刘耀的原因,朝廷之上不是没有明白人,可皇族内大乱牵扯着各位大人心都提着生怕踩到坑里去,还有谁会管远在并州的事情,于是刘狮得尝所愿,竖起匈奴五部都护大旗,一时间归之者无数,但在他身边还蹲着一只老虎,就是邺城的邺王马颖,所以刘狮再一次出使,这次的目的地是邺城。

“大当户——”

“叫我什么!”刘狮随便说了一声。

侍从连忙拱手道:“将军!”

刘狮摇了摇马鞭道:“这里是宋人在北方的重要据点,一路上我叫你们留心,到了这里更要备加小心!”

“诺!”

“将军,单于已经有十几万人马,咱们为什么还要给宋人卖命!”

刘耀左右看看,用马鞭朝远处连山似的邺城城墙道:“你们都是从血水里走出来的,应该知道宋人并非都是懦弱,只是他们当中的那些个有钱人,那些个当官的整天想着争权夺利,将有能为的人都压在底下,就是如此,宋人依然有强大的力量,你们看看那坐大城,草原上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你们知道那座城里有多少人吗?你们知道他们有多少铁甲铁刀吗?如今宋人皇帝自家打自家,把仅有的一点力量消耗完了,正是我匈奴人崛起的时候,可越是这个时候,咱们越要耐得住性子,让宋人自相残杀,杀得他们自己筋疲力尽的时候,就要看咱们匈奴人的了!我匈奴大军虽然能征善战,但要在宋地建造咱们匈奴人的家园就要学会如何统治这些宋人,让他们为我们种粮,打造兵器,用他们的粮食养活族人,用他们的兵器奴役他们,只有如此咱们匈奴人才能生生世世享受宋人的土地。但有一点你们要记住,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团结,不要像宋人一样,自己人杀自己人从不手软,只会被敌人捡了便宜,宋人再强,也是一团散沙,一块肥肉,明白吗!”

“诺!”众侍从齐声道。

远处烟尘大起。

侍从们带马布阵,对方近了,看清为首的是个邺王府的王官打扮,打着面黄旗上用黑线绣了个“邺”字,他身后是一百余骑,个个铁盔铁甲,手执短槊,刘狮及其侍从的战马都不安地翻着蹄子。

邺王王官挑了刘耀一眼,道:“你就是匈奴都督的假子刘耀吗?”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跟刘耀这样说话了,不论是语气还是措词。但刘耀并没表现出丝毫的不快,用眼神止住侍从,翻身下马,躬身一揖,笑道:“小人正是刘耀,敢问公公贵姓高名?”

邺王王官带着马绕着刘耀走了一圏,笑道:“果然是个英雄人物,难怪许多人都在夸奖你!”

刘耀心里攥了把汗,低着头道:“公公谬赞,小人不过是个胡虏之人,只是个征战的武夫,邺王殿下的爪牙而已!”说着从怀里拿出只金虎双手送了上去。

王官接过金虎,看了看,皮笑肉不笑道:“挺好看的,不过杂家是奉了殿下的使命而来,可不能收你这东西!”说着往地上一扔,金虎陷到泥里。

匈奴侍从无不愤怒,却被刘耀止住,刘耀上前一步陪礼道:“是小人的错!请公公见谅!”

王宫冷冷地看着他,道:“行了,走吧,别让殿下久等了!”说罢带马便走,扬起好大的尘土,罩了刘耀一身。

“大当户!”

刘耀立在地上,两眼圆睁将他们的骂声顶了回去,翻身上马,随着王官而去,看着那一排排铁甲骑士,心想,等老子有那么一天,非弄上几营铁骑不可!

“啪!”杯子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邺王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宦官,他怎么都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小玄子竟会背着他做出这种事情!

邺王指着小玄子道:“你说!你说是谁教你这样做的!”

“殿下,张长史求见!”

“让他进来!”

张敝趋步而入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小玄子,小玄子见张敝进来如见救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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