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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倚纶巾一掷起兵 凭白冠布疑得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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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吕布不听陈宫劝阻,挥动方天画戟,径直从火光中闯出一条血路,方至臧霸近前,只听赤菟一声嘶鸣,连人带马,坠入陷坑之中。吕布挥戟下立,马借人力,一跃跃出陷坑,直取臧霸。臧霸无虞吕布能脱坑而出,大惊失色,慌忙打马而走,已为吕布追及,迫得横枪交战。时吕布已怒极,两马相交三合,一戟击飞臧霸手中长枪。霸倒悬马腹而走,吕布舍下大军,独领千余玄襄铁骑,一路追杀而去。

方出数里,臧霸转过山后,隐匿不见,山上郭嘉催马而出,谓吕布曰:“汝之无谋,不过狂戾之辈,举火焚林,在吾划中,故特设六机弩,此中滋味,君当觉意犹未尽哉?汝之勇力,不可不谓惊人,竟能破伏而出,然匹夫之勇,实不足哂,彭生、长万,皆死于人众,提弥明、督戎,死于小人,蚩尤、项羽,力敌万人而不能免于破败,汝固雄武,然唯此而已!”吕布闻言愈怒,勒兵攻山,郭嘉于山顶将红旗一招,许褚引三百虎贲重骑,持百斤九环刀来攻。吕布兵众虽寡,亦有千余之数,岂以数百虎贲足一瞥乎?然两军相交移时,皆不能破之。只见许褚一身赤甲,跨下金爪骑全身火色,疾驰如飞,如一团火球相似,所到之处,莫不披靡。吕布持戟亲出,截住许褚厮杀,二人力战八十余合,吕布力战已疲,不能复衡,虚刺一戟而走,是时陈宫勒大军赶来,郭嘉亦不敢穷追,放过大半,截杀破其尾从之众。是时天色初白,吕布力战一夜,诚乃不世之勇将,许褚威风凛凛,亦罕见之猛士也。此役前承徐晃之策,后继郭嘉之谋,属诸吕布之勇,终诸许褚之威,诚罕有之战也,有诗证曰:

百折雁尾环,秋山落木蜷。

凝渊虬龙动,危云边角攒。

气腾混五色,势慑下九玄。

方天双枝孤,缳首单锋栾。

且说孙策折了钱铜,回返刘表,俱禀其事。徐庶曰:“吕布既不见信,不若主公引兵班师。徒滞此地,胜为青徐之得,不足为功,败为荆襄之失,唯自耻耳。”刘表怒曰:“虽无吕布,孤不能进击敌众乎?况彼众若得城自守,亦有可谅之处,今竟射杀我军前部,居心险恶,不得不以君临之威教之。”既令三军尽发,左右力劝,乃令关羽、蒋钦、孙策、王威、太史慈为五路前部,徐庶监佐之,共引兵三万当先,自引余众在后。

既出,徐庶谓关羽、蒋钦曰:“孙子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声不过五,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色不过五,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味不过五,五味之变,不可胜尝也。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今主公并发五路,气势汤汤,然惟正不奇,兼谋事不密,且恐为敌军所乘。故庶特请云长、公奕二军,超卓拔群,长驱直入,直取袁军侧营。战之要诀,在于共进,庶自不必言互辅之务,无论争功。”二将皆然之,庶与二将乘夜奔袭三十余里,直薄袁军下邳本营之外。时张郃统军与曹操共追击吕军,临行,谓守将麴义曰:“可减营中之旗角,而益营外之土灶,迷敌军之虚实。吕贼如暮之夕,郃此必去速回,切不可恋战,惟虚张声势为上。”蒋钦视之,谓左右曰:“张郃善诡谋,旌旗稀疏,营中冷落,此必特诱吾等也,恐已有备也。”徐庶曰:“非也。彼众诚善用兵也,然善水之人,必然溺毙。此欲出奇兵,搏吾等不敢袭也。可反其道而行之,大举杀入,不足畏之!”

关羽、蒋钦遂各领一军,砍开鹿角,呐喊冲入。麴义从张郃之诲,自以为高枕无忧,是时方在熟睡,闻听喊杀声震天,急披挂上马,挺枪来战。后营部将沮鹄,沮授子也,挺刀抵住关羽,战了七八合,为关羽一刀斩为两段,后营顿时大乱。蒋钦等乘势杀入,四处放火,麴义急令分军灭火,自引三千先登弩手,于中军射住阵脚,自挺枪与蒋钦相搏。二人战了七十余合不分胜负。义以下诸将吕威璜、蒋奇等统领本部,或奔驰灭火,或依栅接战,乱成一团,数遣斥候告张郃求援,皆为徐庶安插弓骑射杀,讯不得出。张郃幕客中出一青袍白冠者,谓诸将曰:“古语云,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今列位之举,惟能自保,不能却敌,张都督见闻,虽无大过,然亦无褒扬之机也。吾有一计,可使敌军惊惧而退。”诸将顾之,其人方二十余岁,面容清峻有鹰犬之貌,乃故京兆尹司马防二子司马懿也。吕威璜曰:“吾等从张都督多年,可谓筚路蓝缕也,小子不知用兵之道,日夜惟读兵书耳,岂不闻赵括纸上谈兵之败乎?”司马懿曰:“仲达愿引千兵独往,诸公倘不信,可立军令状。”众将皆奇其志,特凑一千士卒与之。司马懿令士卒不着重铠,左持令旗一捆,右挟金银一裹,分为十队,亲率之往南冲出,沿途抛弃令旗、金银,关羽、蒋钦部众见之,或贪其金银,或以为此皆参谋文官之属,欲擒而立功,追击而至,蒋钦等亦以为然,断不阻碍。司马懿间取“田”“沮”二字大旗,弃置于地,刘军拾得,徐庶曰:“此必袁军二名谋田丰、沮授也!斩此二人之首,胜斩二十万大军!”挥动奇袭之军,掩杀过去。司马懿每之一处,皆令士卒以树枝拂乱蹄印,乱焚旗帜,并遗一队驻守,嘱之曰如此如此。但见刘军杀来,留守之骑辄脱身上皮甲焚烧于地,一哄而散。

如是追出三十里地,至于泗水,司马懿左右惟余百骑,谓之曰:“退敌之机,但在此耳!”时泗水尚浅,懿率领徒众,强渡而去。关羽谓蒋钦曰:“此二人行事诡秘,恐吾等中其调虎离山之计也!”钦曰:“不然。吾军此袭,可谓大获全胜,此二人亡命豸突耳,何来调虎离山也?可急速涉渡,切莫放走二人!”言讫,大喝一声:“有能致田丰、沮授二人者,赏千金,拔擢三级!”徐庶心中起疑,甫欲阻之,身后三军振臂高呼,不肯退却,只得紧随而来。懿方上岸未出三里,遣散军众,单身往下游驰去。

刘军一阵乱捕,不见司马懿众人踪迹,却见一传骑飞驰而至,禀关羽曰:“主公本阵告急,特调众军协防!”徐庶闻言,冷汗直流,急忙指挥左右涉返。方至河中,只见对岸不知何时立其曹军大旗,为首一将,座跨绝影,身披红袍,手持青釭剑,正是曹操,身旁一人,乃司马懿也。曹操横剑当胸,谓左右曰:“汝等私动奇袭之念,胜则无事耳,倘若无功乃至败军,刘表必然降罪,故立功心切,岂能不败!仲达公不拘于本军之有无,而借兵于孤,兼能因彼之势导之,不可谓不智也!”指挥大军掩杀过去。徐庶方在半渡,急挥军折返,关羽催马杀出殿后,夏侯渊持青龙偃月刀出曰:“手下败将,识得此刀否!”关羽见乃昔日为夏侯渊所夺之物,刀法大乱,勉力战了三十余合,虚晃一刀,夺路而走。刘军跋涉一夜,人困马乏,为曹操生力军所及,死伤惨重,庶与二将引数百亲兵仓皇遁回。既归,陈群问操曰:“闻袁绍部将徐晃以离间之计分化吕布、刘表,既不相合,复何以援之?”程昱曰:“刘表遣军夜袭袁军,非欲助吕布也,实为自身耳。吕布若风中残烛,待主公于袁绍摧之,则两军之锋,莫不南指,故刘表慑于唇亡齿寒之道,必联刘焉袁术马腾张鲁诸党共抗吾等。”操谓之曰:“如此以仲德之见,宜先引军南下制刘焉乎?”昱颌首以应。

且说吕布一路走至即丘,闻斥候回禀宋宪诚献城于袁军,俱禀其详,不由大怒。魏续近前一步,附耳吕布曰:“城已失矣,而士气不能失,不若举剑杀之,谓三军宋宪力战身亡,不负众望,足振三军之气,而攒再战之力也。”布闻言,挺戟近前,陈宫急忙阻之曰:“魏续庸才也。古之将官,统军在信诚,闻吴起与士卒同饮食共起卧,而孙武斩宠姬而明号令。今斥候据实禀报,无有谮害伪报之意,一片赤诚,有功无过。主公若以魏续之理杀之,若杀鸡取卵也。士卒虽得一时之奋,然事泄之后,必然甚望将军之欺之也。”布不待其言毕,手起戟落,斥候人头落地,挂于戟尖小枝上,号三军曰:“宋宪力战身死,不负八健将之名也,今此等小人收受贿赂,妖言惑众,特斩其首级以殉!”此时士气疲乏若惊弓之鸟,宋宪是降是死,何足道哉?只顾一拥至于城中,惊魂少定。布见即丘垣高不逾云梯之半,环池竭足见水底之石,乃令军士拆民房以固城防,据沃井以深外池。陈宫阻之曰:“域民之道,不在于穷罄其物,而在于激昂其力。守之道,不在于高深城池,而在于协其戮力。囊瓦之战于吴也,恃纪、麦之坚城,拥广、驷之车驾,控土千里,鞭及万军,而不能当孙武之略,败兵折将,至于郢都之失。且孟子云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主公此举乃本末倒置,恐招民怨也。”吕布曰:“众叛亲离,生死存亡之道;日鼓夜金,胜败危难之间,斩将破敌乃大仁也,爱民礼士乃小仁也。志大者不可拘小节也!”宫不能说之,痛恨而退,闻巷闾之中,怨声四起,太息曰:“不听忠言,其败也必!其亡也速!”布左右近随者闻之,扼宫来见,谮之以诅上之罪。吕布大怒,喝令左右将陈宫推出斩首。欲知陈宫生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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