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一个穿着白色丝质睡袍、长发披肩的女人飘然而来,眼看就要跟那个阿姨撞在一起。
“小心!”我急忙叫。
那阿姨却刹不住,却也没有跟那个女人撞在一起,两个身体对穿而过。那女人微皱着眉头,拍了拍衣服,说了声:“讨厌。”
原来这是一个女鬼来着。
我不由得有点苦恼了。
我现在能清楚的看见鬼,当然也能看见人,可是我看到的到底是人是鬼我有时候却傻傻分不清楚。
那阿姨停住脚步,回头茫然的问我:“你叫我小心什么?”
“没什么,我叫你小心看路。我们快点……”
那白衣女鬼却一把拉住我,一脸的惊异:“你是人吧?你能看见我?你怎么能看见我的?!”
八点五十四分了,我心急如焚,哪能跟她解释这么多?我用力甩了几下,却都甩不掉她的手。
“放开我!”我怒喝道。
“哎哟,帅哥不要这样凶嘛!乖,告诉姐姐你怎么能看得见我的?是不是你有阴阳眼啊?”那美女拉着我不依不饶,柔声软语的撒娇,声音又嗲又糯。
后面的小月冲上前来,更不说话,一把抓起她就往走廊外面扔了出去。
“哎哟……”那女人带着一声长长的惊叫,飘飘悠悠的向外飞了出去。
八点五十八分,我们终于赶到火化室,工作人员正将许媛媛的母亲往火化炉里推,许媛媛被两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死死的架住,任凭她哭喊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拼了老命挣扎也丝毫都不放松。许媛媛披头散发,由于挣扎得太厉害,衣服都快蹭掉了,连肚脐都露了出来。
“等一下!”我大叫了一声。
突如其来的大喊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工作人员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小刀快来,他们要烧掉我妈了!”许媛媛看到我更加疯狂了,两个大男人都拉她不住。她挣脱了束缚,冲上去又推又打的赶开工作人员,一下扑到她母亲的身上。
“怎么了?神经病!”几个工作人员都生气了,一起上去要把许媛媛拉开。
这时候的许媛媛状似疯虎,简直发挥了女人最大的战斗力,手、脚、头、嘴并用,抓、挠、掐、咬十八般武艺全都用上,几个大男人一时间根本无法靠近。
但是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许媛媛终于还是被拖开了。
工作人员继续把许媛媛母亲往火炉里推。
“等一下!”我又叫。
“他妈的,又是哪里来的神经病?!”那些工作人员估计已经被许媛媛搞得焦头烂额,正在没好气,被我一喊,火气就上来了。眨眼之间,两个比我高出一个头的家伙就挡在了我的面前。
“人都死了,你还鬼叫些什么?还要不要我们工作了?”其中一个在我肩膀狠狠的推了一把,我站立不稳,一连退出好几步。
这两个挡在我面前的男人又高又壮,我冲不过去。
许媛媛母亲的头已经接近火炉,头发迅速的卷曲,然后变成灰!
“全部让开!!!”我目呲欲裂,用尽全身的力量大喊一声,那声音把我自己的吓着了。
顿时,我面前的两个大块头,还有架着许媛媛的三个男人,她家的几个亲戚以及许媛媛母亲旁边的几个工作人员突然猛的向后飞出好几米远,晕了过去,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猛然当面一击,撞得飞了出去!
我呆了一呆,来不及想怎么自己会有这样的力量,急忙跑上去把许媛媛母亲的尸体拉了回来。
许媛媛也连滚带爬的上来帮忙,趴在母亲身上哭得肝肠寸断。
这时候,李子健和刘成熙一起出现了。
李子健向我点点头。
刘成熙也不跟我打招呼,径直走到那两个押着许媛媛母亲的鬼差身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然后,那两个鬼差就解下了周冬梅脖子上的锁链。
然后,他们带着她走到她自己身体旁边。
然后,扶着她躺下,我惊讶的看见那魂魄跟肉体慢慢重合。
然后,刘成熙走上前去,做了几个奇怪的动作。
然后……
本来躺着一动不动的周冬梅缓缓的睁开眼睛,慢慢的伸出手来,轻轻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温柔的叫了一声:“媛媛……”
许媛媛抬头,就看见她的母亲正慈爱的笑着看着自己,浑浊的眼泪正顺着眼角流下。
许媛媛大叫一声:“妈!”一下扑在母亲身上,嚎啕大哭。
旁边,几个工作人员、几个亲戚、一个医生,那些还没有被我震晕的人,亲眼看到这一幕,一声不吭,软软的晕倒在原地。
“这么神奇?!”我这才发现,原来在走廊上被小月扔出去的那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来了,好像还看到了整个过程。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死盯着我说。
我懒得理她,走上前去跟刘成熙握手:“谢谢。”
刘成熙脸上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不用客气,这样解决确实是最好的。”
那是当然的了。
这样一来,我没有任何责任,而且明察秋毫,办事严谨,工作认真,避免了一场冤狱;
鬼差没有误了拘魂的时辰,因为人家本来就是阳寿未尽;
刘成熙他们没有责任,一切都是我办事严谨引起的小小误会。
任何人都没有责任,只不过是当年工作交接过程中有一点小小的疏忽而已,鉴于当时的工作环境和科技条件,这种小疏忽是完全可以理解和容忍的。
至于周冬梅火灾中救人一家七口的事是不是真有其事呢?我是不会去追究了,李子健也不会去追究,刘成熙他们也不会去追究。
“不过,这件事可能还有后患。”刘成熙补充说道。
“什么后患?”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到时候自然会知道。”刘成熙淡淡的说。
好吧,刚干完一件大事,我心情正好,既然可能有可能没有,我也懒得去追究了。
“李子健,这件事你要写份详细的报告给我。”我记得香港警匪剧里常有这句,借来用用。
“是!”李子健大声回答。
然后,这件事——应该是两件事,很快的就传遍了整个网络。
第一件是殡仪馆闹鬼事件。
事主言之凿凿的说看到了鬼,披头散发,脸色惨白,七窍流血,甚至还配了一张素描,画得确实相当恐怖。
新闻事主的照片,配的是许媛媛那个不知道是姑妈还是姨妈的胖女人,厚厚的粉底被眼泪冲出了两条沟,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好像在跟每个读者说:“人家吓坏啦了,好可怕好可怕”……
我把画给小月看,说她出名上新闻了,结果惹得她很不高兴,嘟着小嘴说:“我哪里有这样丑?等有机会我得现身去给他们看看才行。”
第二件是许媛媛母亲的尸体神秘失踪事件,这个就更加轰动,个人媒体、记者、电视台四处出击,四处追击事件原委。
《殡仪馆尸体神秘失踪》。
《新时代下真实的灵异事件》。
《你相信这个世界有僵尸吗》。
《亲眼目睹殡仪馆的诈尸——它就这么跳着出去了!》。
《请保持冷静,这肯定只不过是殡仪馆自己搞的噱头!》。
《向母亲致敬——专家称殡仪馆诈尸事件是因为母爱的执着,所以不肯断气》。
……
各种各样大大的标题充斥着各大门户网站的醒目位置,有恐怖吓人的,有冷静分析的,有追根究底的,有跟踪报道的,不一而足,每条新闻点击率都上几万数十万,评论区也都相当火爆。
要说那些新闻工作者也是蛮厉害的,很快,更加爆炸,更加燃烧互联网的新闻就出炉了。
《殡仪馆诈尸事件神逆转——原来当事人没有死!》
《快来看,原本已经死了的人在吃面条!!!》
《火化室死人复活全程监控录像视频》
《史上第一惊悚——借尸还魂的真实演绎!!!》
《真的有死而复活这回事吗?还原殡仪馆诈尸事件真相》
《诈尸事件女主角隔壁王太太家女儿的男朋友养的狗的访问纪实》
……
总之这件事就像猛火上架着的一锅汤,沸腾得四处飞溅。
根据被曝光的火化室录像,人们都发现了我的存在,纷纷追问这个人是谁?
许媛媛跟她母亲更惨,她们被四处围追堵截,搞得焦头烂额,根本就不能生活,透过网络,我已经大略看到她们的惨象。
到了最后,许媛媛也没有透露我的身份。
好在,很快媒体的矛头就转向了医院。
事实证明,周冬梅女士肯定不是死而复活,而是根本就没有死。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谁下的判断下的死亡通知书呢?又到底是凭什么判断人家已经死了的?如果不是女儿的坚持,一个老人被活活烧死又是谁的责任呢?
有专家称这是医学界的奇迹,给出了各种各样的解释和辩论,好像还引起所谓死亡的医学鉴定的重新定义什么的,这个不是我的专业领域,也听得不是很懂。
我没想到这件事闹得这么大,把李子健拘了过来,问了他一个问题:“你们难道没有消除生人记忆的技术吗?”
“当然有了,”丫的嘚瑟的说,“要不然很多人都会说他们见过鬼的了。”
“那今天的事为什么没有把相关的人的相关记忆消除?”我阴沉着脸问。
“我有消除啊。”李子健一脸的无辜,“从我们出现,直到我们离开这一段肯定都消除了的,保证每个人都被消除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有。”
“所以在场的那些人醒来之后,就发现尸体莫名其妙的不见了是吧?”我简直要哭出来了。
“这个……我真没想到……”李子健一脸懵逼。
“滚你妈个猪头!!!”我飞起一脚把那家伙踢飞,贴在天花板上下都下不来。
“立即发动本省所有兄弟,同时联系其他省的兄弟帮忙,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这件事的影响减到最低!”我指着天花板上的李子健咆哮着。
李子健捂着肚子,哭丧着脸答应。
这件事也还罢了,让我闹心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我和小月回到我的小窝的时候,我们才发现,还有一个人——不,一个鬼跟着我们来了。
就是殡仪馆里我们遇到的那个穿着白色睡衣的女子。
她亲眼看到了李子健和刘成熙他们,亲眼看到了周冬梅整个的复活过程,从此就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的好学宝宝,死缠着我不放,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到底是人还是鬼啊?”
“你怎么会认识刘成熙大人和李子健大人他们的?”
“怎么李子健好像还听你命令似的?”
“怎么会有一个女鬼跟着你啊?是你养的小鬼吗?”
“哥哥你居然能让死人复活,好厉害哦。来告诉伦家嘛,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
我被她追问得很不耐烦,让小月把她从窗口扔了出去,可是她马上又飘回来,继续没完没了的问个不停。我甚至想让小月把她暴揍一顿赶她走,但是滥用暴力不是我的风格,而且我发现,小月跟她还聊得挺投机的。
“我们相公可是大好人哪,他带我坐电梯,坐车,你看这个熊宝宝就是相公买给我的寄身之所哦。我跟你说跟你说哈,有一次在电梯里,我还把一个人一脚踢了出去,那家伙像个大马猴似的爬在地上……”两个女鬼捂着嘴在那“吱吱吱”的笑个不停。
“哎哟,这个熊宝宝好可爱哦,我也要一个,以后就跟着你们混了,大家也好有个伴嘛是不是?我这些年一个人在殡仪馆里面,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凄凉,好可怜哦……”那女鬼抽泣着说,我一看那样子就知道是假装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是怎么死的?怎么就成了那里的一个孤魂野鬼呢?”小月却同情心满溢。
“我叫小红叶,”那女鬼苦着脸,“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反正莫名其妙的就变成鬼了,而且好几年了,还不能投胎转世。”
“靠,又是一个糊涂鬼。”我鄙视的说。
“相公,你说的‘又’是什么意思啊?”小月回过头来斜着眼看着我,笑嘻嘻的问。
“哦,没有,我是说,怎么可能会有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