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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揭开逆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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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二年冬天。卫尉卿杭兴每个月都会抽些时间前往恒阳城西的一所小宅子,与安置在那里的外室夫人温存几日。然而十一月六日酉时,他还没赶到外室家中,便被一名蒙面大汉打晕,五花大绑之后装进布袋扛出了城外。

第二天,焦急地等待了一晚上的外室按捺不住,偷偷派人去卫尉府上询问,得到的回复却是杭兴昨夜出门,就没有回去过。意识到有些不对的外室打发家中仆役在城内城外四下搜寻,仍然没有任何杭兴的消息。

而此时杭兴的正室谢夫人也四下搜寻着丈夫的踪影,杭兴的近侍招架不住主母的雌威,将他在城西安置外室的事情抖露了出来。这下可不得了,谢夫人当即率领着数十名精壮的家丁赶到“外室”家中,将这个女儿狠狠打了一顿,逼她交出杭兴。

然而外室也正在寻找杭兴的下落,她还巴望着这个男人快点回来搭救她,却哪里知道他人在何处?

按照秦骧的吩咐,铁昆仑和剑客二人将装进布袋的杭兴绑上快马向西方飞奔,先走东关郡、陇右郡,再转北走甘南郡、凉州郡,然后才进入晋北草原,将杭兴押往鹰戎右部王庭。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只因晋原郡布防严密,如果选择直接从晋原城出关,杭兴如此显眼的目标极有可能半路就被截住。

几天后,铁昆仑和剑客二人顺利完成了任务,剑客先行一步抵达晋原城,告知白氏杭兴已到鹰戎之事。而此时恒阳城内已经传出卫尉卿杭兴忽然失踪的消息,卫尉府和京兆府派出差役四下寻找,甚至连京郊的山村都翻了个遍,就是找不到人。

恰在此时,一名从晋北草原来的马贩子却声称在鹰戎右部见到了卫尉卿杭兴。由于事关重大,京兆府就将杭兴失踪案上报给了廷尉府,廷尉府将信将疑之际,晋原白氏状告杭兴谋杀原巡察御史白绍川的状书就递到了廷尉府的案头。

时任廷尉卿的东郭旭原本想将白氏的状告压下来,先找到杭兴再说;但是当时的廷尉府少卿张士信、左丞李冲都是白氏的门生故旧,他们二人极力主张先调查白绍川的死因,至于杭兴的下落,极有可能如马贩子所说,已经投靠了鹰戎!

东郭旭拗不过两位得力干将的劝说,一方面令晋原郡核实杭兴的下落,另一方面令张士信主理调查杭兴与白绍川之死间的联系。

可以说杭兴此人做事还算谨慎,张士信在卫尉府上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过却在他的两个夫人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杭兴刚失踪时,外室夫人被正室谢夫人率领家丁狠狠地教训了一番后,本就怨恨谢夫人悍妒的外室对其恨之入骨,便将这些年杭兴在床第间告诉她的一些秘事给招了出来。

第一件事,杭兴确有杀白绍川之心。当年白绍川查证计孟成冤杀案后将案情告之了时任江东郡守的杭兴,并将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并声言要禀报御史监察院对其重惩,令杭兴感觉仕途到了尽头,这才拼命巴结太子刘彦锋。

平定“太子逆案”后,杀死受贿的郡丞、灭门行贿的王姓大户的正是杭兴,而白绍川是否也是他杀就不得而知了,他并没有对外室吐露真言。

第二件事,“太子逆案”发生之前杭兴就已经料到了,他甚至做了两手准备。刘彦锋若事成,他有拥戴之功自不必说;若是不成,他也想到了后路,便是与朝中大臣暗通款曲,日后也能将功折罪。

然而太子不采纳崔文和的建议奇袭恒阳城,却要坐镇江东,令杭兴感觉太子之事难成。于是他亲自当了这个“平叛功臣”,不但无罪,反而大功一件,令其喜不自胜。

第三件事,刘彦锋和崔文和之死。当年平叛结束后,杭兴向朝廷禀报的是“二贼觉愧对圣驾,遂自裁身死”。如果杭兴是在平叛过程中将二人杀死那还无妨,但事实却是他们是在杭兴平叛之后被杀死的,这其中的区别或许旁人看不出来,但身为廷尉府少卿的张士信却是清清楚楚。

刘彦锋虽然举兵造反,但他仍有“皇族宗室”的身份在,杭兴既然已经控制住局面,那他就无权随意处置,必须交由皇帝处置后再经宗正府执行。再说崔文和,抛开他晋原崔氏、平阳侯的身份不谈,光是“骁骑将军”的职衔就非常敏感。幸而当时骁骑营没有全体附逆,否则擅自处决主将,极有可能引发更大的变乱。

这三件事一招,杭兴“擅杀王族宗室,谋杀朝廷重臣”的罪名就坐实了,再联系晋原白氏的状告,很容易就能推测出杭兴叛逃鹰戎的真实原因。审到这里张士信认为已经证据确凿,可以定杭兴的罪名了。然而当他准备将案卷递送廷尉卿阅处时,闻到此案风声的光禄卿张忌傲却找到了他。

光禄卿与卫尉卿都是“九卿”中负责守卫宫禁之官,只是一个在内,一个在外。不过大盛初年两者的职责划分并不明晰,其中有些重叠部分,张忌傲与杭兴素日里就这些职权重叠的部分没少打过口水仗。

起初张士信以为张忌傲的拜访是要他重判杭兴,以解心头之恨;但对方一开口,他就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只听对方简短地说道:“少卿既已查证当年‘太子逆案’有疑,当不要忘了京中无辜受累之人。”

这句话虽然简短,但其中有两个关键词——“逆案有疑”“无辜受累”。这就明白无误地提醒张士信,应该把“太子逆案”调查个底朝天,为受累的秦氏一门平反。这是他张忌傲一个人的意思,还是他背后有什么人通过他来传话?张士信不得不谨慎行事。

弘文二年,张忌傲也就刚满二十岁,他的祖父就是鼎鼎大名的已故大将军、兰阳侯张云远。张云远与李元疾并称当世名将,极得老皇帝倚重。当年刘义臻夺取大权之后,自己坐镇中畿恒阳,李元疾坐镇北都晋原防备鹰戎的袭扰,而张云远就统领大军替他扫平各路反军。可以说张云远为天下重归一统立下了血汗之功。

也因为有这层功勋在,张忌傲在新皇帝刘彦钊继位之初就被任命为光禄卿,负责内宫的守备,足见器重。如今躬身到府传话,张士信不得不怀疑这里面或许有新皇帝的授意。

不过张忌傲的这番话并不是新皇帝授意他对张士信说的,但他就是要让对方产生这样的臆测,更准确地说是秦骧要张士信有这样的想法。

张忌傲除了是功勋重臣的子孙外,还有一个容易被人忽略的身份——故御史大夫秦懿的弟子、秦骧的发小。

当年天下平定之后,张云远便忧虑起家族的未来。他和五个儿子两代人都是军人,不想让孙子这一辈也守着军中职位到老,便让孙子们拜入名师门下学习经学,将来也能凭学问谋个一官半职。张忌傲当时拜的老师就是秦懿,不过秦懿官职在身,无暇教导他,实际上代行老师职责的是秦骥和秦骐俩兄弟。

张忌傲出身将门,本就习惯了舞枪弄剑,突然要他一本正经地学习学问,自然有很多不自在。在秦家学习期间,与他玩得最好的就是年龄相近的秦骧,二人飞鹰走狗四处惹事,没少挨秦懿的训斥。

就是这段少年时的经历,培养了二人过硬的交情,所以当秦骧秘密找到张忌傲请他帮忙时,他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因为他也相信自己尊之敬之的老师不可能是“逆案同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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