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笠超这个强有力的同盟军,赵贤也敢为儿子说话了,过去在儿子的教育问题上,赵贤一直不敢发杂音,而且也孤掌难鸣,现在听笠超的建议,自然是举双手赞成。连甘容也都责怪婉如把乐乐逼得狠了些。婉如架不住这么多人的围攻,终于松口说那就先让乐乐休息一段时间试试吧。把乐乐给兴奋地大叫大嚷:“舅舅万岁,爸爸万岁!婆婆万岁!”
现在,乐乐有舅舅和爸爸还有婆婆给他撑腰,婉如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要求他每天必须把作业完成好,不然的话就不准去舅舅那里玩。这下,乐乐每天在学校里抓紧一切时间做作业,完成得又快又好,因为怕妈妈找茬,做完作业后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每次都要争取全对,好让妈妈找不到借口发不了杂音。去舅舅家,他连书包都不带,放敞了和舅舅弟弟们耍,一起练拳,而他的学习成绩反而还进步了,这让婉如心里感到暗暗的欢喜。
当当学爸爸的样儿剪了个短发,还要丁丁和乐乐都要剪成爸爸那个样子,他说:“我们是兄弟伙的嘛,人家一看就晓得我们是我爸爸的娃娃咯,这个样子好精神哦!”
丁丁从不和弟弟争执什么的,乐乐也无所谓,就算是剪个光头,学校里也没人敢嘲笑他,现在在学校同年级里没人打架打得过他,他那一身苦练出来的小功夫可不是花架子、唬人用的,而且他还有那么一大帮铁哥们。反正舅舅怎么样,他都跟着学,在他心里,舅舅一直就是他崇拜的偶像。
有孙子和儿子天天在家里陪着自己,玉娘的日子过得又舒心又满足。但这种日子过了没多久,她又为儿子的将来作起了打算。
这天吃过午饭,笠超哄两个儿子上床睡觉后,来到书房给父母和外公外婆做足底按摩。
轮到玉娘时,玉娘爱怜地摸着儿子的头说道:“毛毛,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有什么打算和想法啊?跟妈妈说说。”
笠超用一张大毛巾擦干玉娘的脚,边为她捏着脚边回答道:“玉娘,我准备天天就这样陪着两个儿子和您,好不好?”
玉娘肯定不相信他这些话,笑了一声嗔怪道:“别跟妈妈打擦,有什么打算,就说出来嘛,这儿又没有外人。”
“玉娘,我真打算就这样陪着儿子和您们,没忽悠您。再说我骗您干什么嘛。”
玉娘瞪大眼睛看着儿子足足有一两分钟,确信他真的没说着玩,不是在逗自己,她才有些急了,大声嚷嚷道:“你这孩子,年纪轻轻,在家里待着算怎么一回事?你个大男人,带什么孩子,丁丁当当有我和庞妈妈管着呢,用得着你操心么?集团的风波都过去了,公司也上正轨了,柔柔毕竟是个女人家,天天抛头露面、忙里忙外的,你就忍心看她这样辛苦?要我说呀,这些事都该你这个大男人去做才对,也该让青柔休息休息,多陪陪丁丁当当才是。要是你怕一时跟不上趟,可以先去公司熟悉一下情况,等你完全上路了,再让柔柔回来也不迟啊。”
笠超太明白自己老母亲的心思了,她是想让自己的儿子重回集团,执掌大权。青柔虽说是她两个乖孙孙的妈妈,可说一千道一万,现在的她毕竟不是上官家的人,在玉娘心灵深处有个念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再怎么也比不上自己的儿子掌管集团来得放心。
本来笠超就是个聪明人,加上他现在又有了读心术,哪能不明白玉娘的心思,于是他是笑非笑的戏谑道:“玉娘,您这可是卸磨杀驴啊!想当年,我们上官家被逼进了绝路,是青柔挺身而出,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又从来没管理过公司,也没有任何经商的经验,但在集团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她自告奋勇,不顾一切危难挑起集团的重担,两年来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为集团的生存、发展、壮大,可以说是鞠躬尽瘁、费尽心血,哦,现在集团刚刚上了正轨,您就来这么出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大戏,太不......啊,哈哈哈......”笠超本来想说太不地道了,但一想到对面坐着的可是自己的亲娘,在她内心深处也是替自己打算来着,于是,打着哈哈混了过去。
当着自己老公和父母的面,被儿子这么一通奚落、说教,玉娘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顺势踹了儿子一脚骂道:“妈妈这样还不是为了你好啊?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也不想想,现在青柔那么春风得意,你个大男人没个事业没个长处,她还会瞧得上你么,你还想不想和她复婚了?”
笠超无可奈何笑道:“那我接管集团就能和她复婚啦?真不晓得您老是怎么想的。好啦,我的大美人母亲,我们的事情您就不要管啦,顺其自然最好,再说,我刚回来那天,人家柔柔就说要把总裁的位子还给我,是我坚辞不授的。不要小看了人家青柔,她没有您说的那么势力,她的心胸很宽广,能容万物的。”
“你这兔崽子,饶着弯骂你妈心眼小、势力吧?既然人家柔柔都这么大气,为什么你还这么扭扭捏捏的嘛,生意上的事,还是你们这些男人出面妥当些,免得外面有人闲言碎语,乱嚼舌头。”
笠超抬头看了老妈一眼,微笑道:“玉娘,不管您相不相信,生意上的事,柔柔会做的比我好,真的,我不忽悠您,也不是我的什么借口,给她十年的时间,她会带集团走向辉煌的,今后她会成为锅内的首富,成为是界级的富豪,这点起码我做不到,博宽也做不到......”
笠超的这些话,玉娘如何肯信,在她心目中,她的儿子才是商业翘楚,做生意的天才,博宽虽然比不上毛毛,但在生意场上肯定也比青柔更加的游刃有余、挥洒自如。
但上官仲轩听了儿子的话,却默默地点了点头,默认了笠超说的那些话。集团的事情一直是由青柔出面打理,但背后还是一直由她过去的公公上官仲轩为她出谋划策、指点迷津,掌控集团的基本盘。经过这两年在生意场上的摸爬滚打和磨砺,青柔展现出了她非凡的经营天赋和才干,让上官仲轩对过去这个娇滴滴的小儿媳妇是另眼相看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两个儿子在经商方面也算的上是行家里手、举重若轻。但和青柔相比,那格局差距就出来了。上官仲轩洞若观火,心明如镜,看的是明明白白。
这时听玉娘在鼓动小儿子接掌集团总裁大位,便开口劝道:“玉娘,孩子都这么大了,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对事物成熟的看法,我们应该放手,让他们走自己的路,不要随便干涉他们的自由,更别勉强他们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他们已经长大了,对不对?”
玉娘听了心里好不了然,心想你这个当老子的不向着我说话倒也罢了,在这么大的事情上,公然和我唱起了对台戏,这还得了,正待冲他发火,正在假寐的傅老爷子忽然开口了:“玉娘,仲轩说得对啊,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能管到什么时候啊?放手吧,现在柔柔把集团管理得好好的,这个时候你让毛毛去换她,不合适。让毛毛在家里多陪陪你、多陪陪我们有什么不好,前段时间你不天天在我这儿念叨毛毛么。他回来还没多久呐,你又不安生了,又想出幺蛾子,何苦噢?这么大把年纪了,不会想哦!”
听得自己老子这一顿说教,玉娘把升腾上来的无名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伸手在儿子额头上使劲戳了一指头,恶声恶气地骂道:“兔崽子,等我们都老子,一个个的都走了,看谁还管你,到那时候真没饭吃了,看你找谁去?”
笠超被骂,却一点也不生气,嬉皮笑脸道:“玉娘,您想往哪里走噢?还早得很呐!今后哈,您不光会看着丁丁当当长大成人,还看得到他们给您生曾孙子,您的曾孙孙又会给您生玄孙孙,到那时,您老可是五世同堂呢!”
听了儿子的这些吉利话,玉娘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开心笑道:“你这臭小子啊,尽会哄你妈开心,我能活那么大把岁数啊?活那么大把年纪,那不成了老乌龟了吗,呵呵呵......”话一出口,便觉得很不妥,忙偷眼去瞅傅老爷子,见他正对自己怒目而视,吓得她忙低垂着头,偷偷冲儿子吐了吐舌头,捂着嘴朝着一边直笑,却不敢再乱讲话了。
笠超捏脚的手法很好,力道也不轻不重,玉娘感到舒服极了,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慢慢感觉到自己的身子竟然缓缓升腾起来,又轻轻地落回到地面,玉娘睁开双眼,惊愕的发现,此时此刻的大地满目疮痍,到处都是拖家带口背着包裹逃难的人群,人们脸色木然,目光空洞而呆滞,漫无目地往前移动着。
玉娘看见自己身上的衣衫好脏,觉得自己是又累又饿,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靠在一棵没有了枝叶、光秃秃的大树底下坐着,靠在自己的身旁还有自己的女儿,另一旁还有自己的管家。自己一家人坐的马车早被其他难民抢走了,那两匹拉车的老马这会儿可能早进了那些饥肠辘辘的逃难人群的肚子里了。
这时的自己正十分无助地看着自己怀里五岁多的儿子,虽然他的相貌和现在的笠超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但她还是认出他来了,他就是现在的笠超,今世的儿子,他们有着相同的灵魂。那时的那个儿子,他不仅发着高烧,而且好几天水米没沾牙,没吃到一点点东西。现在的玉娘也不晓得自己要逃到哪里去,此刻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带着孩子们逃,因为已经没有家了,家和所有的一切全都毁于战火,那些攻进城来的清兵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自己的老公拼着性命杀出一条血路送他们娘儿几个出城,现在的他却音信全无、生死未卜。玉娘心想:这辈子八成是见不到他了。她想哭,干涩的眼睛里却流不出泪水,喉咙干得像着了火,只是张了张嘴,嘶嚎了两声,却只能发出“啊呀呀”的极难听的声音。
这时的玉娘真切地感到,自己万般疼爱的这个儿子,生命正从他瘦弱的小身体里面一点点的消失,儿子的身体正在自己的怀里慢慢变冷,越来越冷,自己却连一点办法都没有。从家里带来的干粮在就吃光了,路边的青草、树上的嫩叶也在早被逃难的人群吃了个精光,难民就像群饿极了的蝗虫,看到什么吃什么,他们所经过的地方,一片死寂,毫无生机。
突然,儿子的身体剧烈的抖动起来,他张大着干裂的嘴唇,发出“啊哦、啊哦”的干嚎,但这时,玉娘身边连一滴水都没有,看着心爱的儿子那万般痛苦的模样,玉娘感到自己的心都碎成了无数的碎片。她咬了咬牙,吃力的抬起手腕,放在嘴边狠狠咬了一口,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她忙把自己流出的血滴进儿子张开的嘴巴里,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了,儿子张着嘴,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天空,只有出气没有了进气,包着一嘴的血水,却没有了吞咽的力气。玉娘万般无奈地看着心爱的儿子,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他的小身体在自己怀里变得越来越僵硬,变得越来越冷,直到没有一丝气息。眼睁睁看着儿子活活饿死在自己的怀里,玉娘却没有一点办法。
玉娘抱着儿子的冰冷的尸体,张大着嘴,发出撕心裂肺的干嚎声,在荒野上,听上去是那样的凄惨和无助。
一大群乌鸦站在他们头顶光秃秃的树枝上,发出“呱呱呱”兴奋而又凄厉的叫声......
这时,从天边传来了儿子笠超那温柔的声音:“玉娘,你现在所看到的一切,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发生在我们的前世,一切都过去了,听我的话,按我说的去做。现在你的身体正慢慢地飘起来,越飘越高,飘到了云端,飘到了山巅......看到山顶的那间小屋子了吗......慢慢走进去......坐到那张椅子上,调整你的呼吸......然后慢慢放松全身的肌肉.....我们又回到了今世,回到了现在,回到了你儿子身边来了......好了,现在我们慢慢睁开眼睛,我们又活在当下了,玉娘......”
玉娘缓缓睁开双眼,儿子的脸庞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听儿子在她耳朵边打个响指,“啪”的一声:“呵呵,玉娘,回来了吗?我一直在您身边没离开过,我正在为你捏脚呢。”
此刻的玉娘泪流满面,她愣愣地看着笠超,过了好一会儿,她猛地伸手抱住自己面前的儿子,“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边哭边问道:“儿子,我明明看见你被活活地饿死了,就在我怀里,冰凉冰凉的,怎么你又活过来啦?毛毛,我们这是在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