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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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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贤如此态度,刘冕也知道多说无益,于是告辞而走。

出了崇教殿,刘冕的心情自然沉重压抑。

看来,指望李贤有所改变然后保命,是没什么戏了。我仁至义尽,但也不想跟着你一起白白送死。

这东宫里多呆一天,便多一分危险。书中常说,君子趋吉避凶……你我交情泛泛,我纵然是有同情心要拉你一起走,你却不肯。

那我只好不奉陪了。

刘冕边走边想,心道想个什么法子,让李贤主动把我辞退了的好?我是圣上指派给郡王的伴读,李贤要是无故的辞退我,那就是逆旨抗命,这种事情他轻易不会干。

除非……我患上急症,最好是什么传染病——那就没什么理由再留在这东宫里了。

计议至此,刘冕认为可行。心忖我明天就去找几个东宫御医,狠狠的用钱砸一砸他们,让他们想办法让我做出犯病的模样来,再帮我作一作证……然后,我便可溜之大吉。

如此甚好!

主意拿定,刘冕心中算是有了着落。

接下来的几天里,刘冕想了许多办法想和一些东宫御医套近乎。但那些人个个老奸巨滑,不是推托忙于正事,就是有些虚与委蛇避实就虚。他们身在东宫人在朝堂,都知道刘冕的身份有些敏感,不敢和他走得太近以免惹得太子不悦。

在政治立场上,这些御医们自然只敢紧靠太子这颗大树乘凉,哪敢在窝里和‘敌营之人’多有来往。

刘冕暗自恼火,暗骂那些老御医们老糊涂,骂完却也无奈。要想装病,非得过御医那一关不可。

这几天里,宝贝疙瘩李光顺也不敢闹腾了,只好乖乖的跟着骆宾王读书。骆宾王只得以李光顺为主,继续教习刘冕学了许多回的《孝经》。这课自然也没了以前的滋味,刘冕越发感觉枯燥烦闷。

至于李贤,那一日见过后再没有睹过面。他依旧薄暮即出日落方回,忙于政事。刘冕窝在这东宫里,老板被禁足他也无法外出,也不知道外面与朝堂之上的情形如何。

每过一天,刘冕心中的危机感就要加深一层。其实他也想过偷偷溜出东宫远走高飞,可他身为宰相之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自己能侥幸逃得性命,也会无端的牵连家人。

这种害人害己的事情,更是干不出来。

看来如何脱离东宫这事,还得细作筹划慢慢来,急不得,恼不得。

这一日晚膳后,百无聊奈又犯闲了的李光顺,照例将刘冕唤到自己寝宫里,扯着他玩扑克。

刘冕始终有些心不在蔫,李光顺却是玩兴正浓兴高采烈。

不知不觉,夜已入深。李光顺终于犯困了,刘冕唤来宦官丫鬟伺候他上榻歇息,吁了一口气准备回自己房间。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巨大的嘈杂声,人喊马嘶。

刘冕惶然一惊:出了什么大事?

心中惊疑,刘冕将窗户捺开了一角看向殿外。

那情形,几乎让他浑身汗毛竖立。

一眼看去,四周都是举着火把的兵丁。他们身披甲胄手执刀枪,正在气势汹汹的左冲右突,周围一阵惊慌的大喊大叫。宫殿之间的过道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兵马正如潮水一般汹涌的冲杀进来。

黑暗之中虽然看不太清楚,但刘冕能断定:这些兵丁,绝对不是东宫六率的人马。这些兵将个个身材魁梧,动作迅速严整又生猛利落,气势明显要强于东宫六率许多倍。不仅如此,东宫里的那些婢女宦官,见了他们就如同遇到魔鬼,个个吓得惊慌大叫,或仓皇逃窜或缩成一团不敢动弹。

刘冕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些兵将我好像看到过几次。那种华丽炫目的明光战甲,只用来装备最高档次的军人。敢在东宫里如此放肆横行无忌的,也只有——皇宫御林军!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来了!

在寝宫伺候的宦官宫女们也早就吓得惊慌一片,豕突狼奔四下逃窜,撞翻几凳摔响扇门顿时乱作了一团。剩下几个大胆一点的,手忙脚乱的掩上大门死死堵住,以为那样就可以抵挡住汹涌而来的军队。

饶那李光顺睡得如同死猪,此时也被惊醒,大声叫唤:“刘冕,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勿惊!”刘冕手臂一扬,示意李光顺镇定下来,然后再掀开窗角朝外看去。此时,一队禁军朝郡王寝宫这边开了过来,气势汹涌杀气腾腾。几个守卫寝宫的东宫侍卫,领头小校还正好是刘冕认识的左卫率队正祝腾,正准备要奋起反抗。他带着一队人马围作扇形挡在了寝宫大门前,怒声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东宫!”

禁军当中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凶悍的拔出佩刀沉声大喝:“本将奉旨办差,胆敢阻挡反抗者,一概格杀!”刷刷的一阵响,禁军们都挥出了明晃晃的佩刀,站作整齐的一排宛如推土机一般肆无匹敌的往前推进。

铮亮的战甲,煞雪的长刀,整齐的步伐,势无匹敌气吞如虎。东宫侍卫们却连刀都不敢拔,一时骑虎难下只得步步后退,竟被逼得后缩到宫门前一角,宛如待宰羔羊。小校祝腾的手紧紧握着刀柄,手指骨节都已捏得发白,牙齿也要咬得碎了,却也不敢造次。

刘冕不禁汗颜: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兵。东宫六率的人平常也是横冲直撞惯了,个个大爷气派了不得。如今见了皇帝的兵,却像是老鼠见了猫儿,半点不敢胡为。

禁军的那名将军走到祝腾等人面前,将手中大刀一扬,‘噌啷’一声长吟:“尔等欲作我刀下之鬼么?不怕死的尽管挡在前面,看本将如何将尔等剁作肉泥喂狗!”

祝腾眼睛里仿佛就要喷火了一般,却也只得松手弃刀,带着六率兵丁们退向一边。御林军快步上前,将这些人收押了起来。兵不血刃,李光顺禁寝宫外围已被打扫得一干二净了。

李光顺穿着内衣就从睡房里跑了出来,扯着刘冕慌乍乍的道:“刘冕,这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有人要来杀小王了?我、我们快逃啊!”

说罢,蹶着肥屁股就要往窗户边爬去。刘冕情急之下双臂奋力,像提小鸡一样将他拎了回来:“镇定!逃不掉了,不要乱动。”

几乎就是同时,寝宫的大门被猛然踢开,几个堵着门的宫女宦宫一起惨叫着摔倒在地。门口冲进来几个杀气腾腾的禁卫军,将倒在地上的宫女宦官们都逮了起来,如同兔子一般拎着往外拖。

“来、来了!”李光顺的脸瞬时吓得霎白,声音都发抖了,缩到了刘冕身后浑身如同筛糠。

“别慌,披上长袍。”刘冕深吸一口气,麻利的扯过一件郡王长袍披到了刘冕身上。看到台几上正放着把那折扇,于是顺手取了过来拿到手上,双手紧紧握住。

危机之时手中拿样儿东西,不至于显得手足无措。或许这样,能让他感觉镇定一些。

人生如赌!

那么,现在就只有赌一把了。

闯进寝宫的兵丁们,已然冲到了卧室门口。

为首的将军,是个络腮胡子的大个子。虎背熊腰异常高大,眼神中戾气喷薄,一只手握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他走到刘冕与李光顺身前三步之处站定,居高临下的逼视。身上明亮的战甲映着火光熠熠生辉,仿佛就是他身上溢出的阵阵杀气。

李光顺将自己的身子完全藏在了刘冕的身后,根本不露面儿。刘冕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淡定的看着这个高了他半个头的大汉。

‘刷’的一声展开了折扇。

这一声异响,反倒将对面的将军兵丁们惊得轻轻弹了一弹。所有人的眼神,都不自觉的定格到了他的身上。

刘冕摇了摇扇子淡然道:“将军辛苦了。”后背却感觉到一阵凉意。

这伙人身上的杀气,着实浓烈。若不是在死人堆里打过滚的人,身上是不会散发出这等气息的。

络腮胡子眉毛一扬有些愕然,诧异的打量了一下刘冕,眼神之中的凶戾之气瞬间淡去了许多。伸手不打笑脸人,络腮胡子尽管还有些不情愿,也将握着刀柄的手收了回来。

“你是何人?”络腮胡子的嗓门儿挺粗,眼神宛如刀锋。

刘冕面带微笑,收起折扇拱手而拜:“在下刘冕,乃是当朝宰相刘仁轨之孙。受皇后娘娘指派,担任东宫乐安郡王殿下身边的伴读。”

刘仁轨是皇后心腹,谁人不晓。刘冕正在赌,这应该是武则天发难,派人来端掉东宫。自己若能说出一些与皇后的契联,或许能多几成保命的机会。

“哦,原来是刘公子。失敬。”络腮胡子面色微变,抱拳回了一记军礼,“那你背后的,便是乐安郡王了?”

“正是。”刘冕直言相告。

“那好吧。”络腮胡子漠然冷笑一声,“就请乐安郡王殿下与刘公子,随本将走一趟。”

李光顺吓得哇呜一叫,身上抖得更厉害了。

“好说,好说。”李光顺依旧摇着扇子,强力的镇定自己,“只是不知道,将军打算将郡王与在下请往何处?”他心中暗忖,可以肯定了:不是宫变叛乱。叛乱的兵丁只会见人就杀见人就抓,哪里还有停下来行礼的道理。应该是武则天降旨来拿人的,那就有办法免受眼前的皮肉之苦。

无论如何,好汉不吃眼前亏。

络腮胡子轻轻扬了一下嘴角,拱手朝北遥遥一拜:“本将奉圣上之命,专请殿下与刘公子前往御史台监狱!”

李光顺又怕又恼,躲在刘冕身后嚷道:“你是何人?”

络腮胡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末将左金吾卫大将军,丘神勣。”

听到这个名字,刘冕心中不由得暗自一震。丘神勣,有名!

虽然我来大唐还只有一个多月,却也对他的大名如雷贯耳。他可是武后的心腹酷吏,栽在他手上的大臣将军和皇亲国戚可就多了。他和来俊臣等人专为武后办差,罗织罪名手段刁毒再兼用刑残酷,几乎成了恐怖与死亡的代名词,大唐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好吧,我们跟你走。”刘冕依旧摇着扇子,面带微笑,“有劳将军带路了。”然后,刘冕使一股暗力将躲在身后的刘冕拎了出来。

躲,是躲不掉的。

“二位请吧!”丘神勣往旁边略闪了一步。

李光顺一脸煞白面带哭相:“刘冕,这如何是好?”

“殿下勿惊,随他们去就是……记住,不可任性胡为。”刘冕也不敢说太多,暗吸一口气,带他朝寝宫外走去。数十兵丁立马一圈围了上来,如箍铁桶。

刘冕心中已纠结成了一团:终究,还是没能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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