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做成的签条被余敏儿一只手攥住，一共六张，也就是说，除了曾知好之外的每个人都必须抽签。而那六分之一的几率，不知会落在谁的头上。

田澪维脸色发白，有点儿犹犹豫豫地说道：“……我也要来？”

没人怜惜她，就算是个刚刚受过惊吓的女孩子，这时候也不可能有特权。大家都是落难之人，谁还会在乎谁啊？

方伊安第一个抽了签，但并没有立即展开；接着是田澪维，一副认命的样子；曾知好向后缩着身体，生怕余敏儿把签条递到他面前；而Evalia和燕楠手上也有些颤抖，但都是主动抽出了一张签条。

余敏儿把手挪到苏凛面前。

两根签子看上去都一样，余敏儿没有给任何人作弊的机会。现在她看起来也和苏凛一样紧张，只等着苏凛抽走一份，剩下最后一条就是她自己的了。

苏凛咽了一口吐沫，从余敏儿的手中抽出一张纸条。

此时，方伊安已经把纸条展开了，上面除了格子以外空空如也，这让他大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是三个女生，田澪维、燕楠和Evalia，她们的纸条上也都是空的。苏凛和余敏儿当即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中都流露出了些许慌张。

一种不祥的预感降临到了苏凛心头。

余敏儿有些颤抖地展开手中的纸条，上面只有格子。

苏凛抿了抿嘴。

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随手把那张纸抖开，《赌神》之类影视作品中最后关头逆转的局面并没有出现——纸条的中间用圆珠笔写着一个“中”字，大概就是中了的意思。苏凛看着那张纸条，久久不发一语。

“呐……既然已经决定了……”

方伊安站在苏凛的对面这样催促着，似乎怕苏凛反悔。

“啧……没办法。”

苏凛舔舔嘴唇，忽而笑了起来，只不过那笑容比起苦笑还要更苦涩三分。他耸了耸肩膀，说道：“放心吧，要是我能安全到达，肯定会给你们打电话通知的。不过么，要是我折在路上了，那就没办法了啊。”

“不要说这种丧气话嘛。”

Evalia的口气很认真，让苏凛顿时一呆。

“那个……你们中国人都喜欢在行动之前有个好兆头吧？唔，我也不会说话，祝你马到成功，旗开得胜？是这样的吗？”

“说‘加油’就足够了。”方伊安微微摇头，他转向苏凛，也是用颇为严肃的语气说道，“那么……就拜托给你了。虽然那些事情是我们没办法控制的，但是，还是希望你能够顺利安全地到达，毕竟除了你自己之外，我们的命运也都掌握在你的手里了。”

切，还真是重任呢，总感觉像看了上个世纪的红色电影一样。

“哼，哼哼……”

不知是不是被他们的气氛所感染，苏凛低头笑了起来。

“安心，我可不是会把自己的小命不当回事的那种人。虽然想说‘等我的好消息吧’，但这边也确实没什么信心。不过我保证，如果真的没问题，到达以后一定会帮你们的！”

不知为何，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苏凛总感觉这样的气氛有点儿悲壮，就好像他这一去就真的回不来了似的。他摇了摇头，把这种糟糕的想法抛到一边。转过头去的时候，却发现余敏儿在用不安和有些愧疚的眼神注视着他。

“祝你安全。”

苏凛嘴角一咧。

“我会的。”

说完这句话，苏凛再也没有回头，大踏步朝着远处教学楼和塔的方向走去。长长的黑色马尾甩在身后，伴随着他身体的动作而微微晃荡着。

忘川的河水，仍旧是一片静寂。

……

“怎么……还不回来啊？”

此时待在忘川河边上的众人，他们急躁的心情多少可以理解。就像是你被某人绑架了，通知你爸妈来交赎金拿人，不然就要就地把你活埋，那种处在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之中等待的感觉。与之不同的是，现在的他们就连半分求饶的资格也没有，如果面对的真是鬼魂，那可不是跪下哭号一通对方就会心软放你离去的。

“错了吧？应该是打电话才对。”

听到燕楠的嘟哝，方伊安很是郑重地提醒道。

可不是吗？如果苏凛不是打电话通知他们，而是跑回来的话，那可就真没什么指望了。说明前方的道路上一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拦着，把他逼回来的。到时候这条路就相当于是断了，他们只能另想办法。

曾知好仍旧蜷在椅子上，不时抬头看看天空，又张望一下忘川河。还有一个茬儿，就是他在第一个灵异故事中断裂的四肢都已经在“继承”的时候恢复了。现在的他除了胆小以外，别的地方倒都是个健全人的状态。但也正因为如此，他那种比耗子还要怯懦的性格实在是让人看不惯，耗子至少还敢黑天半夜出来呢，这家伙……

方伊安摇了摇头，毕竟是同伴，要真是有事，也不能把这个家伙扔下不管。

余敏儿一直没有坐下，而是在椅子旁边踱着步子，偶尔转头看看苏凛离去的方向，但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似乎是感受到了她急切而担忧的心情，燕楠轻声安慰道：“你别急，他肯定会没事的。”

尽管知道这话只是纯粹的劝慰，连半分根据也没有，余敏儿还是朝她笑了笑，说道：“谢了。”

“哦？”方伊安抬起头来看向她们这边，忽而问道，“呐，余敏儿，你和苏凛是老乡吧？”

“是，怎么？”余敏儿随意地回答着。

方伊安挠了挠头，若有所思，说道：“这样啊……哦哦，那就难怪了。原本就亲近一点的话，发展关系倒是合情合理。”

仿佛是为了让现场气氛活跃一点似的，方伊安的话语带着些打趣的成分。而那话中的意思也是很容易理解的，燕楠和Evalia都齐刷刷把头转了过去，饶有兴致地看着余敏儿。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女孩子们心中的八卦之心也在熊熊燃烧着。

当然，或许这也和这会儿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有关，众人的心情都在不知不觉间稍微放松了一点儿。

只是余敏儿微微咧嘴——那样子像极了离去之前的苏凛。她冷声吐出两个字：

“想多。”

“哼。”方伊安摊了摊手，不置可否。

“话说回来，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余敏儿歪着脑袋问道，“可不要说真的就让我们在这里喝下午茶？那样的话他也会失望的。”

她看似随意一问，但Evalia却立刻警觉了起来。

“下一步计划？”她转头看着方伊安和余敏儿两人，目光在他们中间移动着，“你们在说什么？”

“哼，胸大无脑。”大概是刚刚被方伊安的玩笑话激起了一点怒气，余敏儿毫不留情地讽刺着，“你真以为我们只要什么都不做，等着苏凛打电话回来就行了？醒醒吧，他会不会安全到达学生会室还难说呢。我们得在这之前做两手准备才行。”

Evalia眨了眨眼睛，但并没有流露出生气的样子，显然是还不明白“胸大无脑”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方伊安并没有选择沉默，只是坐在椅子上向后一仰，说道：

“下一步计划，其实我心里也没准。让苏凛去探路只是抱着万一的希望，但他这一趟恐怕真的是九死一生。就这一点上来说，提出计划的我应该算是愧对他的吧？”

“收起你那无谓的同情心，他不需要！”余敏儿寒声说道。

“嗯，我知道。”方伊安苦笑一声，“现在就算说了，反正我不是受害者，你只会觉得我假惺惺吧？”

“不是那个意思。”

面对方伊安诧异的目光，余敏儿高傲地扬起了下巴。

“你以为他是个傻瓜，什么都看不出来就那么过去了吗？白痴，这种计划连我都能看出来，他又怎么可能看不透？只不过不想放弃那一点儿希望，所以才那么走掉的。如果你现在不能拿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那我可就真要为他不值了。”

方伊安怔怔地坐在那里，突然有些好笑地说道：

“喂喂，我说啊，你们真的不是情侣？……啊，别生气，我就是随口一说。”

余敏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情侣？不是。余敏儿自认为和苏凛绝不是那样的关系，就算用脚趾头来想也绝不可能。但既然不是，那么他们算是什么呢？同伴？志同道合的人？不管怎样的形容似乎都不合适。但苏凛的身上却总是散发着一种让余敏儿无法释怀的感觉，直到好长时间以后，余敏儿才反应过来。

或许那是一种……理解。

而就在余敏儿思考着的同时，方伊安又说话了：

“老实说，计划什么的我确实没有，只能说有个‘安排’吧。其实说白了，就连个方向都算不上。”

他扫视着剩余的五个人。

“在这种情况下，线索有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又有可能哪里都没有。搜索范围太大了，反而有些不切实际——啊，在灵异故事里面说‘实际’好像也没什么用处。总之呢，我的意思是，九方九世书应该不会让我们无目的地寻找，它既然安排我们来到忘川河边，或许线索就在这里也说不定。我们先仔细想想，迄今为止搜索到的资料有没有适于目前的状况的？然后——搜寻线索之类的行动还是待定。但规定的最晚时间是十二点，如果苏凛在十点以前还不回来，那么……我们也只能放弃其它，向着学生会室方向突进了。”

已经很不错了。

余敏儿稍稍叹了一口气。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方伊安又说道：“当然了，如果我们这边能找到办法，也一定会通知苏凛的。”

余敏儿没有理她。

或许苏凛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状况，不然的话，那个时候离去的他，也就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了吧？

余敏儿神色落寞地注视着那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