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飞一掌轻按在乔峰后背,运劲而发,四柄执法短刀便飞了出去。
转瞬间,又用少林拈花指法射出四片秘制的云南金疮肓。
一刹那便堵住了鸽蛋大小的刀孔伤口,再围上纱布便完成了。
乔峰在叶飞使出拈花指法时,眼中精光一闪,显然是认出了这门少林绝技。
毕竟他人生的第一位授业恩师便是少林高僧玄苦,认不出自家师门绝技,才奇怪呢!
不过,乔峰并未做出任何反应,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且现在这种场合,也不是合适的时机。
“三天不可沾水,不可剧烈运动,七天即可痊愈,肤不留痕。”
叶飞对乔峰叮嘱道。
“乔峰记住了,绝不会为这伤口再次烦劳医长老的。”乔峰赶紧答应。
他脸上神色也有些奇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让人心颤的回忆。
事实上,叶飞已经不是第一次替乔峰疗伤了。
乔峰到现在仍记得,八年前那次让自己心惊胆颤的疗伤经历,那时的乔峰还是刚加入丐帮的楞头青。
乔峰在一次对敌中,先是中了对手的暗算,身染剧毒,又身中三处大的刀伤。
躺着提架找到了当时还只是丐帮医药堂堂主的叶飞,不到一时三刻,便能自己走出医药堂了。
结果,当天晚上又给帮中的弟兄抬回了医药堂。
原来是乔峰不将叶飞叮嘱的话不当回事,叫他滴酒不可沾。
他却在庆功宴上,抬着酒坛狂饮,还到到处向帮众敬酒。
原本就余毒未清,刀伤未合,当下便成了剧毒复发,伤上加伤。
乔峰在医药堂一呆就是三个月之久,每天叶飞折磨得死去活来。
叶神医美其名以毒攻毒,便开始用各式各样的毒花、毒虫、毒草轮番上场,乔峰身上就像有上万只小蚂蚁在不停攀爬。
让他知道了什么叫作痒不欲生,只能在医药堂外狂吼,发了疯似得练拳,只至累倒才算结束。
虽然在事后,乔峰的身体素质在抗毒方面变得十分强劲,却不能弥补心灵上留下的创伤。
在那痛苦的三个月中,也为乔峰交上叶飞这个朋友。
虽然这个朋友有点损,甚至缺少一些仁心仁术的医德,但把酒言欢还是不错的。
叶飞在这个时空交上了第一个朋友,也首次向他人透露自己失忆以来的心声。
段誉在看到乔峰的刀伤得到医丐长老的照料,心下终于松了口气。
便又想乘机找些话题和王语嫣说说,向她低声道:“王姑娘,丐帮中的事情真多。咱们且避了开去呢,还是在旁瞧瞧热闹?”
王语嫣皱眉道:“咱们是外人,本不该参预旁人的机密大事,不过……不过……”
“他们所争的事情跟我表哥有关,我想听听。”
段誉附和道:“是啊,那位马副帮主据说是你表哥杀的,遗下一个无依无靠的**,想必十分可怜。”
王语嫣忙道:“不!不!马副帮主不是我表哥杀的,乔帮主不也这么说吗?”
这时马蹄声又作,两骑马奔向杏林而来。
丐帮在此聚会,路旁固然留下了记号,附近更有人接同道,防敌示警。
众人只道其中一人必是马大元的寡妻,那知马上乘客却是一个老翁,一个老妪,男的身裁矮小,而女的甚是高大,相映成趣。
乔峰站起相迎,说道:“太行山冲霄洞谭公、谭婆贤伉俪驾到,有失远迎,乔峰这里谢过。”
徐长老和传功、执法等六长老一齐上前施礼。
段誉见了这等情状,料知这谭公、谭婆必是武林中来头不小的人物。
只听得蹄声得得,一头驴子闯进林来,驴上一人倒转而骑,背向驴头,脸朝驴尾。
谭婆登时笑逐颜开,叫道:“师哥,你又在玩什么古怪花样啦?我打你的屁股!”
众人瞧那驴背上之人时,只见他缩成一团,似乎是个七八岁的孩童模样。
谭婆伸手一掌往他屁股上拍去。
那人一骨碌翻身下地,突然间伸手撑足,变得又高又大。
众人都是微微一惊。
谭公却脸有不豫之色,哼一声,向他侧目斜睨,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
随即便转头瞧着谭婆,不再理会骑驴之人。
那倒骑驴子之人说是年纪很老,似乎倒也不老,说他年纪轻,却又全然不轻,总之是三十岁到六十岁之间,相貌说丑不丑,说俊不俊。
他双目凝视谭婆,神色间关切无限,柔声问道:“小娟,近来过得快活么?”
这谭婆牛高马大,白发如银,满脸皱纹,居然名字叫做“小娟”,娇娇滴滴,跟她形貌全不相称,众人听了都觉好笑。
但每个老太太都曾年轻过来,小姑娘时叫做“小娟”,老了总不成改名叫做“老娟”?
段誉正想着这件事,只听得马蹄声响,又有数匹马驰来,这一次却奔跑并不急骤。
乔峰却在打量那骑驴客,猜不透他是何等样人物。
他是谭婆的师兄,在驴背上所露的这手缩骨功又如此高明,自是非同寻常,可是却从来未曾听过他的名字。
那数乘马来到杏子林中,前面是五个青年,一色的浓眉大眼,容貌甚为相似,年纪最大的三十余岁,最小的二十余岁,显然是一母同胞的五兄弟。
吴长风大声道:“泰山五雄到了,好极,好极!什么好风把你们哥儿五个一齐都吹了来啊?”
泰山五雄中的老三叫做单叔山,和吴长风甚为熟稔,抢着说道:“吴四叔你好,我爹爹也来啦。”
吴长风脸上微微变色,道:“当真,你爹爹……”
他做了违犯常规之事,心下正虚,听到泰山“铁面判官”单正突然到来,不由得暗自慌乱。
“铁面判官”单正生平嫉恶如仇,只要知道江湖上有什么不公道之事,定然伸手要管。
他本身武功已然甚高,除了亲生的五个儿子外,又广收门徒,徒子徒孙共达二百余人,“泰山单家”的名头,在武林中谁都忌惮三分。
跟着一骑马奔驰进杏子林中,泰山五雄一齐上前拉住马头,马背上一个身穿茧绸长袍的老者飘身而下。
老者向乔峰拱手道:“乔帮主,单正不请自来,打扰了。”
乔峰久闻单正之名,今日尚是初见。
但见他满脸红光,当得起“童颜鹤发”四字,神情却甚谦和,不似江湖上传说的出手无情,当即抱拳还礼,说道:“若知单老前辈大驾光临,早该远迎才是。”
那骑驴客忽然怪声说道:“好哇!铁面判官到来,就该远迎。我‘铁屁股判官’到来,你就不该远迎了。”
众人听到“铁屁股判官”这五个字的古怪绰号,无不哈哈大笑。
王语嫣、阿朱、阿碧三人虽觉笑之不雅,却也不禁嫣然。
泰山五雄听这人如此说,自知他是有心,戏侮自己父亲,登时勃然变色。
只是单家家教极严,单正既未发话,做儿子的谁也不敢出声。
单正涵养甚好,一时又捉摸不定这怪人的来历,装作并未听见,朗声道:“请马夫人出来叙话。”
……
只见杏林后转出一顶小轿,两名健汉抬着,快步如飞。
两人来到林中一放,揭开了轿帷,轿中缓步走出一个身穿白衣全身缟素的女人。
那女人低下了头,向乔峰盈盈拜了下去,说道:“未亡人马门温氏,参见帮主。”
乔峰还了一礼,说道:“嫂嫂,有礼!”
马夫人道:“先夫不幸亡故,多承帮主及众位伯伯叔叔照料丧事,未亡人衷心铭感。”
她话声极是清脆,听来年纪甚轻,只是她始终眼望地下,见不到她的容貌。
乔峰料想马夫人必是发见了丈夫亡故的重大线索,这才亲身赶到。
但帮中之事她不先禀报帮主,却寻来徐长老通知铁面判官作主。
这其中实是大有蹊跷,乔峰回头向执法长老白世镜望去。
白世镜也正向他瞧来。
两人的目光之中都充满了异样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