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不错。就是择‘优’而立。既不是立长,也不是立贤。”李世民说道,“这个‘优’和‘贤’,是有区别的。贤,是指贤能,比喻朕这种文韬武略。而优,则是品行为先,能力为辅,而且是在众人之中最出色的。盛世之君,最重要的就是要德行好。否则,就会成败家子儿。朕不指望朕的儿子能超越朕,能把大唐的版图扩大一倍、两倍或者多少倍。朕只需要他给百姓们好日子过,不要胡作非为不要断送江山,这就足够了。”
“这……”李晟惊愕不已。原来皇帝,对自己的儿子这么没有信心?
李世民呵呵的笑了一笑,说道:“良器是不是有点奇怪?为什么朕对自己的继位者如此没有信心,对不对?恰恰相反。朕对他的这种要求,是最底线的、最基本的。如果连这些都办不到,其他的也就不必谈了。而且这种事情,说来容易,其实做起来却未必会容易。因为朕这个皇帝站的高度,比前几任先帝都要高。对朕的后继者来说,是很难超越很有压力的。当年,太宗皇帝也正是对自己的继任者期望太高,所以弄得李承乾重压之下难以喘息,盛名之下其实难符,于是让他整个人都走了性了。朕想的是,一切顺其自然,不可勉强。我们不能用朕的标准、甚至是超越朕的标准,去要求朕的后继者。这没什么好处。也许他本来是具备这一能力的,在重压之下,也会畏手畏脚甚至是产生逆反心理,最终一事无成。这一点上,太宗长子李承乾是最好的例子。”
“哦,原来如此。”李晟醒悟道,“老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了。陛下是想再等一些年头,多花时间来观察,看哪个皇子最适合做皇储,再考虑立储的事情?”
“对。就是这样的。”李世民说道,“朕不会为了立储而立储。东宫里头,宁缺勿滥。你刚刚所说的‘势力平衡’的弊端,朕也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你是在担心,后宫那么多皇子,今后这些年在朝中势力如此均衡。一旦到时候国储明确,没有站对阵营的大臣,会遭到不可测的危机,对吗?”
“正是。陛下英明!”李晟惊讶而又感激的看着皇帝,说道,“陛下能想到这一点,足以见得心中也惦念着满朝的臣子,考虑着我们的生死安危啊!”
“朕如何能不考虑这样的问题?”李世民面带微笑,拍了拍李晟的手,说道,“放心吧,有朕在,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的。朕说过了,太宗皇帝晚年犯下的错误,其中很重大的一点,就是让后嗣储君之争,引起了朝堂恶性党争,最终酿出了许多的血案。贞观末年,朝堂党争分野十分的严重。就连房玄龄这样的老臣名宿,也险些命丧党争之中。若不是长孙皇后临终遗言让太宗皇帝死保房玄龄,相信他也难逃一死。当初太子承乾、魏王李泰、蜀王李恪和晋王李治四王相争,最终李治胜出。以长孙无忌为首的一群人从此主宰了朝政,大权独揽。以前跟随太子、魏王和蜀王的大臣们,都遭了秧。当时的政治环境的确是异常的混乱,连太宗皇帝都对那样的时局失去了控制力。那实在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说到这里,李世民回忆起了前世晚年时所经历的种种事情,一切历历在目,心中时不时的一阵阵唏嘘和抽痛。
李晟看到皇帝说得如此动情和真切,不由得疑惑道:“陛下何以对贞观时的事情,了解得如此清楚?老臣也读过数次我朝史书,也没有陛下理解得如此真切。”
“宫中自然有许多密档,是一般人所看不到的。”李世民微微笑了一笑,巧言搪塞了过去,转过话题来说道,“依旧来说我们的问题。良器所担心的事情,朕已经替你解释过了。所以,你不必再担心什么。关于立储之事……朕可能要对不住你的。这个问题,现在实在无法回答你。”
“老臣能理解陛下苦衷。”李晟说道,“也许是老臣真的是太老了,想得太多了。陛下年方三十出头,谈何立储?再等个十几二十年也不晚。只不过……呵呵,老臣时日无多呀,只是希望能早点知道谁是国储。正如陛下所说,就像是快要死了的老人,想看到儿子、孙子成了亲生了子的心情一样。”
李世民心中一动,‘既然李晟有这样的心愿,我又何不照顾一下他?这或许就是他的遗愿了。而且,他还有一个重要的儿子李愬,会有几十年叱咤风云的时间……既然如此,朕也先为今后几十年埋下一个有用的伏笔’。
“既然这样,朕也不妨跟你透露一二。但是,这事千万不要在外面去说。”李世民对李晟说道,“良器也应该知道,这样的事情,关系是何等的重大。包括你的子侄亲人,也不可透露。”
李晟顿时面露喜色,正色说道:“陛下尽管放心。老臣绝不告诉任何一人。出君之口,入晟之耳。天知地知,陛下与老臣知。若有旁人知道,叫老臣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
“不必说得如此严重。朕告诉你就是。但有一条要说清楚,这不是一定的,只是就目前看来,希望较大一点而已。这个人就是……”李世民凑到李晟耳边,轻轻的说了两个字。
李晟顿时如遭雷击惶然愣住:“是……他!”
“噤声,不可再言。”李世民扬了一下手,舒缓了颜色说道,“这样,你应该心里舒坦些了吧?只要你明白,朕的心中也不会怠慢这样的事情,这就行了。好了,不必多说。良器,你安心养病,其他的事情不必再担心。北伐的事情,朕已经决定让李怀光挂帅了。朕听说,军机处打算让李愬担任北伐大将。朕知道,良器的家教一向甚严,家中的子侄们都非常的孝顺。朕可不想因为出征的事情,而坏了你的家风坏了你家子侄的孝道。稍后朕就去跟武元衡他们说,让李愬在病床前服侍你,不必出征了。”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李晟顿时大急,不顾病体匆忙爬起身来,跪在床上就磕起了头,“老臣一家世代忠烈,以大唐国事为先。老夫虽然病了,尚可饮食。就算病入膏肓了,也有妻妾仆人伺候。李愬不仅是老臣的儿子,更重要的他是大唐的将军!国家正当用人之际,怎么能空守于老臣病榻之前作儿女戚戚之状?自古忠孝难两全。陛下若不收下李愬为将出征,老臣即刻撞死于榻前,好了却犬子的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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