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元衡给二人拿倒下一杯酒,先举起杯来说道:“你我各为其主,虽是敌人,在下却对将军十分的仰幕和敬佩。在下先干为尽,将军请!”说罢就饮下了一杯。
李祐纹丝不动。武元衡也不着急,依旧面带微笑的给自己又倒满了酒。心里却在琢磨着,如何能让李祐肯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儿,武元衡说道:“吴少诚退守蔡州了。朝廷分拨十八路兵马,齐攻蔡州。”
李祐的脸皮轻轻抖了一下,闭着眼睛,有几分失望的说道:“预料之中。”
武元衡话锋一转:“敢问将军贵庚?”
“二十有七。”
“唔……”武元衡点点头,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至少还有三十年的时间,可以用来开创辉煌。”
李祐睁开了眼睛,冷漠的眼神里有一丝不屑,说道:“能再活三天就不错了。三十年?有必要活那么久吗?”
“我不会杀你的。”武元衡微笑道,“你若肯降,就从此留在我身边当一员大将;你若不肯降,我也会放你回去。”
李祐微微一惊,拧眉道:“为什么?”
武元衡微笑道:“因为……杀了可惜。大唐正在脱胎换骨蒸蒸日上。需要的就是你这样有才能的人。像你这样年轻而又出色的将才,大唐已经不多了。在下若是杀了你,固然会对淮西军的士气形成打击对战局也有利。但从长远来看,却是大让损失了一员良将。得不偿失。不光是你,这一次被俘的所有将士,我一个都不会杀。愿降者留下,不愿降者,一律放回蔡州。”
“当真?”李祐头一偏,不可置信的看着武元衡。
武元衡依旧微笑:“我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军中无戏言。”
“那我现在就走!”李祐突然一下站了起来。巨大的身躯昂然挺立,几乎将武元衡挡得严严实实了。
“可以。”武元衡淡然说道,“你的战马兵器,都在帐外。衣甲战袍,也都洗得干净了,随时可以取走。不过,我劝你还是坐下来喝上几杯酒、吃上几块肉。你这样饿着肚子,恐怕还没跑到蔡州就饿晕在半路上了。”
李祐的眼神更奇怪了,猜疑的看着这个弱不禁风的白衣书生。他又缓缓坐了下来,说道:“你就不担心,我会杀了你,或是劫持了你逃走吗?”
“你为什么要杀我?”武元衡脸上的意更浓了。
“因为你是朝廷东征军的主帅。杀了你,东征军就没了支柱。淮西要得胜,简直易如反掌。这不是显然易见的事实吗?”李祐说道。
“呵呵!”武元衡笑了起来,“如果杀一个武元衡,就能改变整场战争的结局,就能阻止大唐复兴的走势,那未免就是痴人说梦了。没了武元衡,朝廷还可以派出无数个继任者,来完成我的使命。你也实在是太抬举在下了。至于劫持……那更没这个必要了。我本来就是要放你走,劫持了我反而会走不成。何苦?”
李祐突然哂笑一声:“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居然胆气十足,丝毫不输给阵上厮杀的勇夫。也好,某家今日就与你喝上一杯。”说罢,直接拿起酒壶就开始往口里猛倒酒水,呼呼啦啦的喝下了半壶。兴许真的是饿坏了,他抓起大块的煮肉和菜肴,像灶炕里添柴禾一样的往嘴里猛塞。一阵风卷残云,他居然风转残云的吃光了三斤多牛肉和四盘菜点,连冰冷的馒头也啃下了六七个。
武元衡一直坐在一边,静静的自顾浅酌,一言不发。李祐吃饱喝足,站起身来对武元衡抱了一下拳:“多谢先生,在下饱了。告辞。”
武元衡也站起身来:“将军请。”
李祐认真的看了武元衡一言,犹豫了一下,转身朝门外走去。门口边,李愬突然拔剑挡道:“站住!”
武元衡上前来扬了扬走:“少将军,将马匹军械送还给李祐,让他走。这是军令。”
李愬疑惑的看了武元衡一眼,闪到了一边:“请吧!”
李祐回看了武元衡一眼,又认真的看着李愬,认真的对他拱手抱拳道:“少将军,某家从军十一年,一杆银枪挑遍淮西,从未逢到对手。今日败在少将军手中,也是心服口服,自认技不如人。不过,他日疆场再见,某家会再与少将军较个高低,非死方休!”
李愬冷笑的回了一礼:“那本将就等着。”
小卒们将李祐的军械马匹都取了来交给他。李祐也就毫不客气的翻身上马,对武元衡和李愬拱了拱手:“告辞!”拍马就走。
武元衡站在那里,只是微笑。待李祐走远,当真是出了唐军军营以后,李愬才说道:“大帅,当真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了他?”
“像他这样的人,只能欲擒故纵。任何的说辞都是难以打动的。到时候,自会有事实让他回心转意。”武元衡淡然说道,“当时在战场上你也看到了。李祐所率领的那一支孤军,何等的骁勇顽强。他孔武过人能激励干卒是一个因素。但更多的,是因为将士们对他的信任。试问,如果一个人没有实力和人格上的吸引力,谁会在战场上与他生死相依呢?李祐这个人虽然不苟言笑,但浑身侠气,是个知恩图报明知事非的人。现在要劝降他,就算他口上应了,心里也会放不下‘背叛’这个心理包袱。因此,我不妨放他回去,让他对淮西彻底死心,对自己也算是有个交待。”
李愬点了点头,说道:“末将明白了。大帅这是要成全李祐的‘忠义’之志。只是可惜,他这样的义士,忠于的是吴少诚那样的逆贼。”
“不着急。以后再看吧。”武元衡的脸上,笑意浓浓颇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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