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策马缓行,这镇子虽不算大,但想来是靠着黄河渡口,比起一路经过的几个镇子却显得繁华了不少。做买做卖,商铺林立。
到得镇中,行人渐多,两人下马,牵着马穿过人流,渐渐到了黄河边上,黄河岸口泊着不少船只,有渔船、货船,也有摆渡船只,岸边码头上人来人往,有赶船的,有背扛肩挑货物的,也有渔人挑着河鲜叫卖的。
二人看到这般热闹场面,心情也好了不少。佟鲲蔚侧头一看,右手边靠近黄河岸边正有一家二层酒肆,挑着幌子写着“醉黄楼”。
向一层看去,人流不少,却多事贩夫走卒之辈。于是说道:“大哥,这‘醉黄楼’看着不错,咱们就去这里填饱五脏庙吧。”
陈一凡笑着点头。两人来到楼前,小二见两人衣着虽然普通,但气度不凡,所骑之马膘肥体壮,他是惯见南来北往之人,这时便笑脸迎了上来。“两位爷台打尖还是住店?”
佟鲲蔚笑道:“我还只当这是个饭庄,不想也可以住宿吗?”
那小二颇为能言善辩,听罢忙笑着说:“这位爷台想来是第一次来俺们宁远镇。俺们宁远镇虽只是个集镇,可黄河对面却是滨州州府,这来往客商自是不少。俺这‘醉黄楼’经营了快百年了,正经的老字号,甭管爷台您是打尖还是住店,都保您满意!”
陈一凡笑道:“小二哥果是舌灿金莲。”
佟鲲蔚问道:“店中可有黄河鲤鱼?”
那小二闻言忙笑道:“爷台想吃黄河鲤鱼,哎呦,那您真是来对地方了,如今这个时节黄河鲤鱼可是不好打捞,不过俺们店里却是有呢。”
陈一凡说道:“若是如此,三弟,咱们不如就在此住下吧。此时天色渐晚,也不必急着渡河。”
佟鲲蔚点头称好。冲小二说道:“给我们两间上好的客房,前面酒楼二楼靠窗定个位置,马匹好草好料喂养,不会短了你的银钱。”说罢随手给了小二一些碎银,登时把那店小二乐的眉开眼笑。
小二忙笑着谢道:“哎呦,多谢两位爷台的打赏。不知二位是先去客房还是先吃饭?”
陈一凡说道:“先吃饭吧。”
小二笑道:“好咧!”随后向里面喊道:“两位,二楼雅座!”说罢向二人一躬身,接过两人手中的缰绳,将马匹带到了马棚。
二人顺着楼梯来到二楼。二楼装饰的比起一楼来好上不少,桌椅也颇为整洁,有两个窗栏,此时对开着,透过窗栏可见远处黄河之水滚滚奔流。
此时二楼靠窗一处坐着一名身穿青色粗布衣衫的之人,背对着楼梯口,看不见面容,不过满头灰,此时自顾自地喝着酒。
另一名店小二将两人引到另一张窗子前的座位上。佟鲲蔚点黄河鲤鱼,又叫了几个小菜,要了一壶酒。
佟鲲蔚向着窗外看去,但见夕阳斜沉,映照的河水也泛起了一层红晕。河面上渔舟、帆船,舟影点点。极目远望,靠近对岸处还隐约有几艘花船。
如此景致,让他心情大好,不禁开口吟诵道:
“夕阳秋更好,敛敛蕙兰中。极浦明残雨,长天急远鸿。
僧窗留半榻,渔舸透疏篷。莫恨清光尽,寒蟾即照空。”
陈一凡尚未说话,就听得有人说道:“小兄弟这诗却是唱的应景。”
二人抬眼望去,却是青衣人端着酒杯转过身来,看年岁五十上下,昂藏七尺身材,面色红润,脸上有些风霜皱纹,却掩盖不住双眸中隐现的精光,鼻直口方,长得颇为威严。
陈一凡注意到他的右侧袖口处拿着银丝绣着一朵白莲。
二人忙起身见礼,那人笑道:“独自品酒索然无味,听得小兄弟口诵郑谷的诗句,雄浑激荡,不觉喊好,可是不要见怪!”
佟鲲蔚抱拳笑道:“前辈抬爱,触景生情,胡乱说说,没有扰了前辈的酒性便好!”
那人哈哈笑道:“说道酒,在下却是觉得,僧窗留半榻却是不好,这无边秋色,长河落日,当尽兴浮一大白才好!和尚出家之人,平白少了兴致。”
说罢,将杯中酒水喝干。看着涛涛河水说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陈一凡说道:“前辈豪爽,晚辈厚颜邀前辈同坐,不知意下如何?”
那人哈哈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只是我这个人性喜酒水,可说是无酒不欢,不会冲撞二位兄弟吧!”
佟鲲蔚笑道:“我这位大哥也是酒中之人,这倒是巧了。”
几人说话间,小二将酒菜端了上来,四热二凉,主菜便是糖醋黄河鲤鱼了。
佟鲲蔚见那鱼上淋着金黄色的汁料,热气腾腾中传来一股清香诱人的味道,登时勾动五脏庙,食指大动起来。
哪只青衣人扫了一眼盘中鲤鱼,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哼一声,“啪”一拍桌案,“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那小二也吓了一跳,陪笑道:“爷台您有何吩咐,小的去办就是了!”
那青衣人不由分说,啪得扇了那小二一记耳光,打的店小二“哎呦”一声,捂着脸气道:“你这客人,为何打人!”
陈一凡和佟鲲蔚也怔在当场,只听那青衣人说道:“你这腌臜,适才我听这两位朋友要的是正宗的黄河鲤鱼,那是冲着你家店的特色来的。做买卖最是讲究诚信,最是忌讳坑蒙拐骗。你这‘醉黄楼’也开了百八十年了,正宗黄河鲤鱼啥样的难道也不知道吗?”
说罢用筷子夹着鱼尾说道:“鱼尾灰褐色,鱼肉也不甚筋道,竟敢拿这等货色诓骗我等,我打得你理屈吗!”
佟鲲蔚见那小二变色,知道青衣人说得没错,心中也不禁有气!
那小二诺诺无言,几人争吵之声惊动了掌柜。小二一见掌柜上来,如蒙大赦,急忙跑到掌柜后面,低声说了几句。那掌柜听罢也脸变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