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大富与顾池渊一前一后下了马车,当即便看到车队中某处正有一群人围着,议论纷纷,指指点点,时而有人摇头叹息,颇有沮丧哀然之色。
车队也随之缓缓停下,滞在原地。
“小顾,你也下来了。”匡大富看了一眼身后的顾池渊,说道。
顾池渊点了点头,看向人群所在,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我们赶紧过去看看。”匡大富说着便快步走向人群,臃肿的身形丝毫不显出笨拙,“此处近于林地,草木繁盛,多有毒虫出没。依着往常的经验,我料想是有人被咬了吧。”
顾池渊也随之跟了上去。
“郑大夫,这人还能不能救啊。”人群传来阵阵的议论声。
人群当中,乃有一个中年人躺在地上,双目紧闭,俨然已是昏迷不醒。
而在此人身前,则蹲着一个白发老者,面色凝重,眼中含着些莫名的踌躇。
他闻言不语,只是来回把脉,却并不医治。
“老张可真是倒霉,出来这一趟恐怕连命也丢了。”有人叹声道。
一旁有人也跟着说道:“谁说不是呢。方才那蛇一闪就没了,虽然没有细看,但黑白相间的模样,肯定不是善类,十有八九是什么奇毒之蛇。我看,老张这回是……”
“让让,匡老哥来了。”
人群一阵推搡,旋即两个人挤了进来,正是闻讯赶至的匡大富以及顾池渊。
匡大富来到人群当中,见眼前情景,不禁拧着眉,左右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被毒蛇咬了?”
“不错,老张就是被一条毒蛇给咬了。”有人连忙接话道,“那蛇毒得厉害,刚咬了没一会功夫,老张就倒地不醒,气也越来越弱。”
匡大富闻言,当即几步上前,蹲下身来。
他低头一看,便见到老张翻开的裤腿下露出两个眼状的细微伤口,周遭青黑一片,脓血溢出。
匡大富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随即看向一旁的老者,问道:“郑大夫,这……”
话未说完,老者便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听人所讲,那蛇黑白相间,一咬便没了踪影。多半是什么罕见毒蛇,老朽也无能为力啊。”
“这……”匡大富不禁眉头一皱,看向躺在地上的老张,露出几分不忍。
“黑白相间,可还有其他什么特征?”就在此时,一旁的顾池渊也几步走了过来,神色淡然地问道。
白发医者看了看顾池渊模样,不禁神色微变,目光闪到一旁。
顾池渊眼神轻瞥,却是不露声色地将此景看在了眼中。
人群中沉默片刻,随即一个少年轻声道:“虽是黑白相间,但白色明显细了许多,像是许多白环套在上面……还有,那蛇的蛇尾又长又细。”
“莫不是银环蛇?”他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有人惊道。
顾池渊神色不变,缓缓说道:“银环蛇,背色白环黑底,尾细长,剧毒。”
说罢,他转头看向郑大夫,问道:“敢问这位老先生,你行医多年,不会连这银环蛇都认不出来吧。”
“纵然没有看到,听他人叙说,应该也能想到才是。再者银环蛇凶名远扬,其蛇毒之状寻常人看不出来,行医之人又岂能认不出来。”顾池渊质问道。
郑大夫听了,当即脸色涨红,讷讷说不出话来,捏着胡须的手不禁微微颤抖。
“老夫……老夫便是没认出来,又如何?”半晌,他才拉着脸说道。
顾池渊并不理会,只接着道:“现在既然已经知道是银环蛇之毒,你可有医治之法?”
郑大夫哼了一声,说道:“银环蛇乃剧毒之蛇,等闲岂可医治。”
顿了顿,他又道:“便是可以医治,所需药材也是极其贵重,单只一样一甲子年份的深山灵芝便不知要花去多少钱财,这等灵药,老夫自是没有。”
“这么说,此毒你是可以医治的了?”顾池渊随即说道。
郑大夫闻言一滞,旋即却是面显怒色,道:“不错,老夫是能治。但他能付的起诊钱、药钱吗?”
顾池渊听了,却是眉头一皱,一时说不出话来。
“诊钱、药钱我出了便是。”就在此时,一旁的匡大富突然说道。
郑大夫闻言一愣,随即说道:“匡东家,这……”
匡大富摆了摆手,说道:“人命关天,些许钱财算什么。我是有几个钱不错,但也是有亲长妻儿的,又怎能见死不救?”
“老张跟着我做事也有些年头了,我挣来的钱财,自是离不开一众手底下的人,我如何能不善待?”
郑大夫听罢,也不在多言,只拱了拱手,说道:“东主仁心。”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不过,用药之中的灵芝却是太过稀罕,我手中并没有此物。”
匡大富闻言,略一思量,旋即一拍脑袋,道:“我想起了,那几车药材上正好有些上年份的深山灵芝……来几个人,赶紧随我去取。”说罢,他便招呼了几个人,当先快步走向了一辆马车。
顾池渊微微转过身,看着匡大富臃肿的身影,不禁露出几分微笑。
匡大富此人一向以不善算计闻名,在豪商巨贾之中委实罕见。他能经营出如今这般家底,人们只当他为人和善、长相讨喜。
只是如今看来,匡大富倒更是大智若愚之人,胸有大量,宅心仁厚,非拘泥于蝇头小利。
且先前一番言论,言语说得平常,却暗含治国之道,深究起来,颇有鞭辟入里之感。
看来这商人一流,绝非尽是奸滑愚昧之人。其中仁智之士也不再少数,如此匡大富,也是个可交的君子。
想到此处,顾池渊不禁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