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时候玩过抛接球吗?”
“就是你把球抛给你老爸,然后你老爸再抛回来。”
“我玩过一次,但是我老爸没有给我抛回来。”
“倒不是因为他脾气差,而是因为我没有老爸……”
“哈哈……”
这段自言自语,就是楚河的童年的缩影。
从楚河记事起他就一直和母亲一起生活,他只是笼统的知道自己有“很厉害”“很帅”“很聪明”“特别爱你”的父亲——这是母亲的原话。
但懂事很早的楚河知道,自己其实是没有老爸的。
不过生活就像你吃了超辣火锅之后拉出来的翔,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截儿会被夹成什么形状。
在楚河十岁生日那天,生活给了他一个惊喜——一个男人推门走进自己那20平米的家,面无表情的杀掉了自己的母亲。
然后楚河知道了,这个双手沾血的男人就是母亲口中那个“很厉害”“很帅”“很聪明”“特别爱自己”的父亲。
这只父亲,他叫南宫棋,其他的,楚河一无所知。
他给了楚河一个二十多个房间的家,有浴缸,有大电视,有微波炉,有软软的沙发……可是唯独没有了那个温柔善良的女人——连照片都没有。
唯一让楚河满意的是,这里有一个比自己小两岁,和自己长得很像的毛头小子,名叫南宫楚溪。
大概花了三天时间,楚河就把这个名字叫楚溪的小混蛋收拾得服服帖帖,低头叫爹。
又过了几个月这两兄弟便默契到形影无间,遇到什么事都是一个眼神便心照不宣。
只是这小子偶尔经常会托着腮帮问楚河:“哥,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楚河会告诉他:“很温柔”“特别漂亮”“还很聪明。”“经常提起你,特别爱你。”
楚溪每次都是一脸憧憬,偶尔也会好奇的问楚河:“哥,你眼里又进沙子了啊?”
楚河会说,嗯。
这样静静的过了八年。
十八岁的生日一过,楚河就离开了那个很大的房子,带着一只养了很久的鸟,走进了这个水深火热的世界。
同一天下午,南宫棋走进了警察局,用平静的语气,对值班民警讲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次日,江宁市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南宫家家主南宫棋,涉嫌于8年前谋杀妻子,已经自首,考虑其认错态度较好,从轻处罚,判处有期徒刑18年,即刻服刑。
…………
…………
冷光灯的光映在南宫棋的镜片上,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除了这些,你还安排了什么?”楚河的声音有些低沉。
“你的工作、居所、房东、朋友、爱情、挫折、甚至狗粮——你以为普通的狗粮能养的活海东青?”
楚河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给你安排了一切……”这个面无表情的中年人平静的说道:“除了你母亲的死。”
楚河沉默了,过了片刻后,他轻声说道:“暂时不要提她了……”
南宫棋抬起了头:“你不想知道你母亲为什么死了?”
“想,但事情和我预料的有出入……”楚河微低了低头:“你说的对,我还没有承担真相的力量。”
南宫棋用很认真的目光打量了一下楚河,然后点了点头:“看清楚自己的弱小,是强大的第一步……”沉默了一下,他又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楚河说:“如果我想离开江宁找个清净的地方过日子呢?”
南宫棋平静道:“当然可以,但是用不了多久张小雪就会嫁给东方庆。叶晴雨在这上学期间则会受到周欢的报复,下场估计比张小雪还要惨。林诗羽不可能跟你走——因为她的母亲现在病得很重,作为一个学生的她只能委身变成别的大少爷的玩物来赚钱。”
楚河沉默了,他想起了一天前这个男人说过的话——你想把遇到的女人都收入囊中,这不是因为花心或者贪婪,而是因为你不想看到她们沦落在别的废物胯下婉啼承欢……
这评价,一针见血!
又是漫长的沉默。
“好吧,你赢了。”楚河叹了口气:“你打算让我怎么办?”
南宫棋平静道:
“第一,接手江河集团75%的股份,但生意上的事别插手,赚钱的本事你不如楚溪。”
“第二,去注册成为一个正式的‘觉醒者’,然后会有人教你猎杀界奴的方法……”
“第三,和我给你安排的女孩吃一顿饭,她是我给你挑的正房。”
“第四,”他递给楚河两张纸片:“这是魂契,滴上血就能连通‘魂枢’召唤武魂,你自己去判断要不要给张小雪和林诗羽。”
“第五,临走的时候去洗手间把脸洗洗,就这些,有别的事我再联系你,你走吧。”
听着南宫棋这连珠炮似的一串命令,楚河一脸黑线:“说实话,为了今天,你算计我多久了……”
南宫棋想了想,答道:“21年……”
“我一共才活了20年!”
“不。”南宫棋认真的说道:“你母亲还怀了你10个月……”
“……”
“……”
探视室里的泛蓝的灯光依旧冷冷的,但楚河心里不知为何多了一股暖流。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的想要问清自己母亲的死因——他只是想找个理由来原谅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而现在,他忽然发现,这个坐在自己对面面无表情的男人,大概是这天底下最负责任的父亲——他在自己出生前,就已经在为自己筹谋一切。
于是楚河没有再问其他的问题,抓起桌上的钱包塞进口袋,平静道:“那75%的股份我不要,我自己能养活自己,你要真有心,就帮我垫上林诗羽他老妈的医疗费,回头我还你。其次,你说的女孩我答应见一面,但正房什么的回头再论……”
南宫棋点了点头:“随你便。”
“那我走了。”楚河转身离去,可到门口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直直的盯着父亲,问道:“你今天为什么没抽烟?”
南宫棋心中一颤,但脸上毫无表情:“烟在熊子身上,他带走了。”
“哦……那再见。”楚河微微松了口气,推门离开。
听着楚河远去的步伐,南宫棋笔直的腰杆猛地佝偻了下来,脸涨得通红,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咳嗽的声音并不清脆,仿佛在胸腔中嗡鸣,紧接着,一口沾着鲜血的白痰溢了出来,落在地上。
片刻后,他面无表情的擦掉嘴角的血,心中暗自惊讶:这种细节也能注意到,这小子眼光够毒了。
正想着。忽听走廊里又有脚步声快速靠近。
南宫棋猛地挺直腰杆,一脚踩住地上沾血的痰。
看到推门进来的还是楚河。南宫棋心底一沉——被发现了?
可楚河接着说道:“刚才忘了说了……生日快乐。”
南宫棋愣了一下,这一愣就是两个呼吸。
然后他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楚河挥了挥手,关门离去。
南宫棋面无表情的看了门口很久,忽然……
笑了。
她走后,他都忘了自己还会笑。
眼角细密的皱纹尽头,隐约可见一抹稍纵即逝的泪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