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场中二人已经互相攻伐数十余招了。
风吹过,卷起了漫天尘土。一人一刀,气势凌人。一棍一僧傲然于世。
恍惚间,气势纵横,天地间充满了凄凉的肃杀之意。
黑衣人反手横刀,托举当胸,目光如鹰,始终不离对方片刻。他是当世高手,自知深浅,简单的几招比划,已然让他断定,大和尚游刃有余,未竟全力。
这是一个异常可怕的对手,不知道他会何时发力,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下死手!渐渐地,黑衣人难得地有了一丝怯意和一丝窃喜,这是他平生正面对决的最厉害的武人,但对方却一直未竟全力、留有余手,幸亏他是个慈悲为怀的僧人!
老僧慧光,扶棍而立,嘴角一直挂着淡笑,他的目光深邃而睿智,平静而慈祥,淡淡的,让人安静下来。
在老僧身后掠阵的十几个简单装束的光头棍僧,见慧光大师与那黑衣贼子纠缠不下,一个个却是有些急不可耐了,他们均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若不是慧光大师开战之前曾明言在先,他们又要顾及江湖规矩,这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僧棍僧只恨不得亲自下场好替恩师一举擒下贼人才好!
阿黑和他身旁的青年暗卫也是看得急切,他俩在孙公公帐下听差,深知东厂规矩刑罚,而今身负恩命,又见贼人,却无寸功,这二人为完成任务以求自保,端是急得火烧火燎,上蹿下跳。但是眼下,他们却只能看着对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逍遥自在,因为这是江湖规矩,他俩是官场中人,更是江湖中人,有些规矩,不得不守!
“外面到底来的是谁?!竟缠斗二哥如此之久!”随着时间逐渐的流失,在车厢中困着的樊姓白袍人渐渐意识到了事情不妥,他有心向外张望一番或是出去好替黑衣人掠阵助威,却奈何手脚被擒,身上又中了禁制,却要把他急得够呛,满头大汗,又是一阵胆寒。
他是见识过黑衣人的真本事的,不仅刀法举世绝伦,而且为求取胜不惜一切代价的阴毒也是常人难以招架的!可是现在,黑衣人出去这么长的时间却还久攻不下,难道…
樊姓白袍人开始心慌意乱,只满心拜求着诸天神佛庇佑,来人千万是友非敌,也千万手下留情,莫要伤了黑衣人的性命才好!
毕竟,那是自己仅存世上为数不多的几个亲人其一!
慧光大师不愧是浸淫一生的武学宗师,纵使如今他年老困乏,体力不济,但其对战的丰富经验和独到一处的精妙身法却也不是那黑衣人所能比拟的!
他的反应到底比对方快了一步,黑衣人的刀光未至,他就已经往后退开了几步,让黑衣人全力一击,饮恨无功。“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还有机会,却不可一错再错了!”
“放下屠刀?哈哈…你这是让我死!”黑衣人趁着说话的机会,赶紧收回刀式,又踹出一脚,直往慧光大师的心窝子去,瞧这架势,全然不予回寰,势要分个你死我活!“大和尚,你也少说废话,且看我这一手!”
“唉~苦也,罪也!”见好心规劝无果,慧光大师只得无奈一息,又强打精神提起手中木棍,且退且战,又将棍影闪动,舞的密不透风,水泼不进。登时就在黑衣人的面前交织成罗网,兜头袭来。
黑衣人又惊又怕,这才见识到慧光大师的高明,远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单凭这一手登峰造极的“疯魔棍法”就能堪称举世无双。
原来刚才,他不是未尽全力,而是根本没有出手啊!
面对如此强势袭来,黑衣人能有躲避的份,却不敢战,也不能战。他双手紧握长刀,护在身前,见棍影袭来,便一触即溃。也不敢强势攻伐,只能堪堪自保。
瞬时间,黑衣人的长刀被慧光大师一记飞踢踹的丢掉,他立身保命的本钱也遂即丢了。黑衣人眼见如此,势无挽回,不禁心中咒骂一句该死,眼见棍影逼近,他只能掠地飞身越起,悬空凌于半空,其衣衫飘动,随风而舞。
用尽全力的慧光大师也收了慈悲心肠,他见一棍没有得手,第二棍便接踵而至,黑衣人还在空中悬浮未曾找到落脚点,便被这状如灵蛇的棍影结结实实地砸到身上。
咯噔一声,宛如玉碎金倒,但是骨骼碎裂。一口老血便不要钱似地井喷出来,黑衣人顿时匍匐倒地,他一再挣扎却再也动弹不得,只能奄奄一息,悲鸣呻吟。
“阿弥陀佛,”见此状,慧光大师当机立断,收了棍式,如罗汉现世,立于当中。他虽取胜,却不见喜色,只是哀愁凄苦,惆怅莫名。“施主,你又何必执着?!放下屠刀…你还来得及!”
“你放~”黑衣人原本就受了重伤,又被慧光一激,当即怒不可遏,直恨不得张口就骂,才能心头痛快。只是他刚骂了“你放”二字却就引动伤口,一口老血又是如箭喷出,险些让他饮恨当场。
啪啪啪~一阵拍手声突然传了进来,众人举目一看,却是三男一女款款而来。
那男的,有身着红袍的半百老者,有头挽道咎的中年文士,有面覆伤疤且腿脚不便的青年“乞丐”;而那女子,却不是旁人,正是一袭青衣,眉目含春,一颦一笑皆引动人心的青三娘!
“少林寺?…呵呵,好大的招牌!让我等束手就擒?…好狂妄的口气!”红袍老者根本不管在场众人的目光不善,便一路径直,直接来到匍匐在地的黑衣人身边,并弯身下来将其小心搀扶。“老二,怎么样?还能不能走?”
“不碍事!”黑衣人强忍着要命的伤势,倔强地摇了摇头,示意对方安心,自己无恙,但他嘴角不断溢|出的血迹却骗不了人,他伤的极重,几乎是张口吐血。
“是谁伤了我二弟?!”见此状,红袍老者当即发怒,如被激怒了的草原雄狮一样环顾着在场众人,那咄咄逼人的目光直瘆人心寒!
“阿弥陀佛~”慧光大师却上前一步,面带悲色,口宣菩提。“施主见谅,是老衲出手重了…”
“大和尚活得不耐烦了!”红袍老者怒极而笑,单手一拍,遂即收了手中摺扇,又摆出龙走蛇形的架势,仿佛一眼不合,下一刻就要袭杀过去。
大战一触即发,
“大哥~”
关键时刻,还是黑衣人拦住了他,“大哥~我等皆是江湖中人,切磋比武,受伤本来就是常有的事,你这般不妥…会让江湖朋友嗤笑我等!”
“江湖朋友?”红袍人猛地挣脱黑衣人的牵扯,大笑道:“二弟,你错了!我们一入官门,早就不是江湖中人了!在江湖中,咱们也再无朋友可言!你,只有我、三妹、四弟甚至五弟,这些个过命交情的兄弟!咱们兄妹几人,在世人眼中早已是凶神恶鬼般的存在,现在又何必在乎什么狗屁的江湖规矩那!”此语说罢,红袍人便不管不顾,直接袭杀过来。招式凶狠,招招毙命,根本不给慧光大师喘息解释的余力。
那红袍人手无寸铁,善用一双拳脚,猛然间竟能把一代宗师慧光大师逼得节节败退,苦不堪言。而慧光大师也不是善于之辈,他被一再逼得恼了,便奋起拼搏,又使出刚才应付黑衣人的招式——“疯魔棍法”。又是那一条长棍,再被他舞的密不透风,油泼不进。有落叶飘进,却瞬间被砸到稀巴烂,由此可见,此般棍法之威势是何其的凶猛异常!
然而,即便是如此的力敌千钧的疯魔棍法,在砸到红袍老人的肉身之上,也只能作出“乒乓”之类的金石之音。而那红袍老人却只是淡然一笑,信步闲庭,却无疼痛可言。
原来,这是一个将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硬身功夫修炼到极致的武学宗师!
眨眼间,慧光大师已经甩出了上百“棍影”砸在红袍老者的身上,端是拳拳到肉,看得心疼,而他当事人却不疼不痒,面含淡笑,只还是扎马架势,一口绵长气息硬是撑到现在。
慧光大师毕竟年近七旬,老迈不堪,一再使出绝技之后,终是有些体力不济,气喘吁吁。而那红袍老人依旧不疼不痒的淡定模样,却也让这一个几近沉浮,厮杀成千的武道大师慌了心神。
渐渐地,慧光大师的棍法再不如方才的犀利了,棍上的劲风也小了许多!
红袍老者暗暗一笑,自忖机会已到!
“大师,攻他双目、丹田和下阴,那是金钟罩的命门所在!”就在红袍老者作出反攻姿势,想要发难之际,一直在外场掠阵看戏的青年暗卫突然喊了一声。
红袍老者大呼无耻!但身形却是一顿,手上凌厉的招式也消了许多。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练硬气功的命门未知呢!”慧光大师摇头苦笑,心中却是一片无奈,自己一代高僧,又在晚辈面前,代表的可不仅仅只是个人,那可是整个少林寺上千僧侣的脸面!这袭人双目、下阴之类的下作事,又如何能做得光明正大?!即便真的是出于无奈,但要是传将出去,岂不是让江湖中人嗤笑我少林无人么!
再至于那个丹田,慧光大师又不是个傻子,他浸淫武学大半辈子如何不知道硬气功法的命门所在?早就捅了几十棍了,可对方偏偏就是不疼不痒,还抽空对自己一通的挤眉弄眼,仿佛再嘲弄自己一般!如今想来,他定然是将这一手硬气功夫练得炉火纯青,练到极致,早就把丹田的命门磨练的如铁箍一般,坚不可摧了!
“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当着一众徒子徒孙甩出撩阴脚吧!”被逼入绝境的慧光大师沉默踌躇,几经挣扎,为全大义,更为保全晚节不在后辈面前跌丑,还是作出决定趁乱偷袭对方的双眼。至于猴子摘桃、海底捞月、撩阴脚之类的下作功夫却全都教他统统打入冷宫,暂且不侯,待已观后尤,若局势不利,再从长计议!
却见慧光大师,猛吸一口长气,暗暗运劲,奋起余力,全力拼搏,又把刚入微式的疯魔棍法,舞的遮天蔽日,那条条棍影,如草蛇灰线、跗骨之粗,死死钉在红袍老者前进后退的路上,直把他逼得进退两难,避无可避。
“大和尚,果然了得,端是有几分力气!”喘息间,红袍老者又生生受了数十余棍,他明显感觉到对方声势更胜,尤胜从前,而且这一棍比一棍险,一棍比一棍重。
看来,大和尚已经作出决断,要殊死一搏了!
红袍老者暗咬银牙,嘴角微挑,似是嘲弄,又像是满心期待!
恍惚间,又有一棍迎面而来。红袍老者暗道一声不好,急忙翻身向后倒跳。慧光大师却眼疾手快,急忙追上,这一棍硬生生地甩在他的胸口,直把他胸前华服打得稀碎,直暴漏出华服下是如何的光景。
在场的都是江湖好手,不乏耳聪目明者,阿黑身边的青年暗卫便是其中佼佼者,他离得最近,看得也更为真切,那红袍老者烂袍之下明显露出一抹金戈眼色,那青年卫士出身东厂,自是见多识广,自然心知肚明,那金戈眼色便不是其他,分明就是江湖人士趋之如鹜的保命神器——“软金甲”!
难怪他不怕棍捅棍砸,也难怪他的丹田宛如铁箍一般坚韧,原来这都是软禁甲的功劳啊!
就在旁人心想,战圈中人却无暇顾及太多,慧光大师虽然发现了红袍老者身上的异样端倪,但他却无从指责对方什么。毕竟那人是手无寸铁,而自己却还多了一条长棒,总不能苛责对方多穿了一件保命装备吧?!
又是当头一棍,这一棍若是砸的结实,绝对会劈金斩石,令人殒命当场。还好红袍老者身法不弱,只一个移步侧身就轻而易举地再次化解险势。
然而,他虽然一再避过险情,但势要放手一搏、殊死一搏的慧光大师根本得势不饶人,宛如疯狗一般,咬住了便绝不松口。
又一捅、一挑、一劈、一轮…那开天辟地、大开大合的招式如不要命似的疯狂袭来。红袍老者见势不妙,也只能带着不甘咬牙切齿地生生受下!
好在他有软禁甲护身,虽然艰难万分,但总算安然无恙!
只是后来,他被逼得恼了,便趁着慧光大师乏力不济之际使了一招黑虎掏心似地招式偷袭,却不想就此一招,便让他丧失主动,登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原来这一切都是慧光大师早早预谋的,他算准了对方会趁势偷袭,所以先作势凶猛,不留后路,实则仍留有余力,时刻防备对方,以守株待兔,后发制人!
而事情的发展,也果然不出他之预料,那红袍老者见他卖出破绽,果然不疑有诈,想都不想便一往无前地凶猛扑来。而见此情况,慧光大师既喜又悲,在心中默念一声施主不要怪我,待那红影就要袭来胸前,便猛然撩起一腿!
“大和尚好生卑鄙,你妄称得道高僧…竟然偷袭我…我之下阴!”红袍老者强忍着钻心痛楚,单手捂住下体,单手护住胸前,下盘却是扭捏,且退且避!
“阿弥陀佛,”慧光大师面露无辜,口宣菩提,只道这一声:“施主见谅,方才情势危急,贫僧一时脚误,错使了一招神龙摆尾,却不知施主为何不知规避,反而还…”
“你…你这无耻僧人!”红袍老者当即大怒,喝骂道:“这分明就是下作至极的撩阴腿!你娘的狗屁神龙摆尾…还问我为什么不躲避,我躲你大爷的球!”
“施主说归说,怎好骂人祖宗!”慧光大师更是悲苦,一脸无辜道:“…怪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