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声如银铃一般动听,竟然是个女子口音,清脆笑声未落,便见一人从树后一闪而现,打着一把雨伞,笑意盈盈地盯着江舞鹤,说道:“我这一来可坏了江兄弟的好事,真是罪过。”
江舞鹤瞳孔一收,沉声说道:“你认识敝人?”这女子娇笑不已,脆声说道:“清风亭前江兄弟一路飞驰,身后跟随一众英雄好汉,好生威武,即便是以前不认得,如此一来也就认得了。”
柳悦清见到此女,却是心头一震,听她一番话着实语无伦次,更是暗暗摇头,忍不住开口说道:“谢姑娘,你此时怎会到了山中,一路前来可曾见到了宁怜雪?”
这女子正是拈花公主高徒谢荟兰,她妙目轻转,瞥了柳悦清一眼,皱着眉头说道:“柳少庄主呀柳少庄主,你都这般狼狈模样,自身难保,却还挂念着别人,说你宅心仁厚好呢还是痴傻憨笨好呢?”柳悦清苦笑一声,自嘲说道:“就当小子执迷不悟好了。”谢荟兰噗哧一声,失笑说道:“你这人有时倒也风趣得紧,好啦,有你谢姑奶奶在,没人能伤得了你,快把刀放下,架在自己脖子上,这是哪帮哪派的独门绝学呀?”
她如同哄小孩般侃侃道来,柳悦清更是哭笑不得,却也惊觉自己依然是自刎举止,俊脸不禁一红,将钢刀缓缓放下,口中说道:“谢姑娘请留神,这位江兄可不好应付。”谢荟兰轻笑一声,毫不在意地说道:“无妨无妨,就看姑奶奶我的本事了。”
她轻描淡写说来,江舞鹤脸色更是难看,峻声说道:“你是何许人也?敢在敝人面前大言不惭?”谢荟兰说道:“小女子谢荟兰,从无功过,不求名利,比不上江舞鹤江兄弟名动武林,惭愧之极。”她浅笑如常,哪里有一丝惭愧之色。
江舞鹤神情陡然一转,变得冷酷森然,微微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今日碰到了拈花公主的高徒,看来这事有些棘手了。”
他似乎喃喃自语,谢荟兰却听得分明,顿时愕然,脱口问道:“你认得我?”江舞鹤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说道:“寒山翠岭上拈花一脉,敝人可是了若指掌,你是拈花公主的关门弟子,却是三个弟子中最难惹的一人,敝人今日遇见谢姑娘,却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坏?”
这一下连谢荟兰都有些震惊失色,明眸中狐疑尽现,蹙起秀眉说道:“家师闭关良久,十数年来未曾行走江湖,江兄弟却对敝派了若指掌,真是奇了,兵法有云,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看来今日本姑娘可要危矣,江兄实是运气太好而不是太坏。”
她大声长叹自己处境凶险,却丝毫不露惊慌之色,江舞鹤凝视着她,暗中骂道:“好个狡猾的女人,换做平日,我还真有些忌惮你的毒物,只可惜今日……。”想到此处,他冷笑说道:“江湖上谁都不愿与拈花公主为敌,只可惜拈花一脉也有弱处,贵派举世无双的毒物毒技碰上落雨天气,那就变成无牙之虎,丝毫不足畏惧。”说话间,他眼中邪光大盛,缓缓走向谢荟兰,一身杀气毫不隐藏,尽数散发出来。
谢荟兰笑意不减,悠然说道:“江兄弟既然熟稔敝派之事,那应该知道敝派毒物之中,可是有一物即便是骤雨倾盆依然能够奏效……”江舞鹤打断她说道:“谢姑娘说的可是‘残泪花雨’?只可惜此物贵派早已失传,可瞒不了敝人。”
谢荟兰咯咯笑道:“真是如此么?”江舞鹤闻言一愕,脚步顿时慢了下来,谢荟兰又道:“江兄弟是睥睨天下之人,岂会被小女子一言吓到,那江公子留神了,请接小妹一招。”她纤手轻挥,柔柔地朝江舞鹤拍出一掌。
江舞鹤正缓缓迫近,两人不过相距丈许,谢荟兰这一掌拍出,虽然令人猝不及防,但掌势软绵无力、滞缓迟钝,如何能打中江舞鹤?这时耿沧柔气息渐复,晕眩消失殆尽,双目便能视物,正看得清楚,心中惊疑不定,不知谢荟兰此举究竟何意。
江舞鹤凝神戒备,果然掌风飘至,一缕芬芳随之传来,沁人心脾,他乍闻异香,便如一只惊弓之鸟,忙不迭地向后弹出,窜入了道旁乱石堆中,凝气闭目,竟自一动不动。柳悦清和耿沧柔对望一眼,都是错愕不解,柳悦清暗暗忖道:“不知谢荟兰用了什么手段,轻描淡写就逼退了江舞鹤,看江舞鹤这般举止,莫非已中了剧毒?”他摇了摇头,实是看不出其中玄妙,忍不住暗暗称奇。
约一盏茶时辰过后,江舞鹤才缓缓睁眼,长舒一口气说道:“残泪花雨竟然重现江湖,帮主这下可就失算了,既然如此,敝人不再打扰,告辞了。”他一说罢,扭身便走,毫不理会那些倒地痛苦**的黑衣弟子,转眼消失在夜幕山道中。
此人说走就走,判断形势之果断,也是胜人一筹,柳悦清目眺其背影离去,凝色叹道:“此人无论是武功还是心智,都非等闲之辈,月落乌啼有这等厉害角色,江湖其他门派可要当心留意了。”说着,他弯腰呕出一口鲜血,不停喘息起来。
谢荟兰见他突然萎靡不振,忍不住暗暗奇怪,脱口问道:“你进山不过半日,怎弄成这般模样,幸好姑奶奶我及时赶到,否则真是大事不妙了。”
柳悦清生受沈通尧一掌,内伤极其严重,虽有耿沧柔灵药扶助,但一番折腾之下,反而更坏,此时虽听得谢荟兰说话,只觉气血上涌,无法回答,只得勉强一笑,竟是站立不住,便往地上倒去。
谢荟兰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搀扶,耿沧柔更是眼疾手快,两女及时托住其臂膀,柳悦清这才稳住身形,谢荟兰抬头张望,将雨伞置于头顶,说道:“这雨势似乎有些减弱,咱们出山安顿下来再说。”耿沧柔点头应允,看见谢荟兰也是满脸倦容,心中更是暗暗讶异。
三人好不容易出得山去,只见阿大早已驾驭马车守在山脚,他看到谢荟兰现身,急忙从马车上一跳而下,抹了抹脸上雨水说道:“小姐,你可出来了,让阿大好生久等。”钗儿也从车厢内跳下飞奔过来,娇声唤道:“是呀,小姐,你都去了个把时辰,钗儿可担心死了。”她擦擦眼角,一头冲到谢荟兰怀里。
谢荟兰摸摸她秀发,阿大在旁也是凝视自己,神情激动,谢荟兰心中不禁感动,笑道:“我没事儿,这山路崎岖弯折,好生难行,可浪费了我不少时辰,咱们先上车,柳公子伤势颇重,须得静养,阿大,去最近的客栈留宿一宿,再转道去往洞庭。”
阿大应答一声,几人连同耿沧柔纷纷钻入车厢之内,马车缓缓向南而去,直到一处镇上客栈,已是半夜之时,幸而客栈内仍有空房,便取得数间,各自下榻安歇。
耿沧柔虽受江舞鹤笛声所创,内伤不轻,但经一宿调息,已是好了大半,这时收功,吐出一口浊气,星目微睁,窗外隐隐透进光亮,便起身推开房门,才惊觉天色已是大亮。
一夜过去,屋外雨势早已停歇,清风徐徐吹来,沁人心肺,耿沧柔精神一振,手指轻拢鬓发,四下看去,忽见左侧房前,谢荟兰斜靠墙壁,含笑望来,正向自己招手示意。
耿沧柔见状,便也回报一笑,款款走近,谢荟兰秋波在她脸上一转,问道:“耿姑娘这一夜休息安好?”耿沧柔微笑道:“多谢谢姑娘挂怀,小妹功力浅薄,昨日给姑娘添手脚了。”她正说着,余光瞥见身侧窗户微开一道缝隙,不禁目光向屋内一扫,床前一人正襟危坐,闭目肃容,正是柳悦清在调理内伤。
耿沧柔掠过一丝忧色,问道:“看柳公子脸色着实不好,昨日定然受伤不轻,莫要有性命之忧。”谢荟兰却是一脸轻松,笑盈盈地说道:“他能下得山道,经得住一路颠簸,便知他内伤并不致命,柳氏冰魄封神诀心法独步武林,自有过人之处,你也就别担心了。”
她这番话似乎话中有话,耿沧柔眼中掠过一丝羞意,急忙岔开话题说道:“谢姑娘今日要去洞庭,为何这般匆忙?”谢荟兰说道:“前些日子,有位故人欲和清月山庄柳少庄主会面,便托我将柳少庄主带去洞庭,原本数日前便要取道洞庭,却听闻江舞鹤招兵买马进犯琅琊绝境,柳公子执意前来,便给耽搁了。”
耿沧柔沉吟一下,微现不解之色,说道:“说起洞庭附近,只有叶师叔的洞庭一脉涉及武林之事,难道是叶师叔欲见柳公子?只是从不曾听闻她们和柳家有瓜葛,这事可有些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