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下龙门山大石被擒
李石更改姓名叫安弼,并相约故三司使高党一同前往。到了燕山,直接来见知府王安中。王安中听说是平州名士安弼和高党来访,十分惊奇,当下热情接待。迎至大厅,分宾主而坐,向道:“不知高士驾临,有失远迎,乃望恕罪,”李石说道:“不速之客叨扰主人,还望知府见谅。”王安中说道:“高士从远处而来,必有见教,在下洗耳恭听。”李石听了,以目而示左右。王安中心领神会,知道其有机密之事,当下又将其邀入密室,说道:“这里别无他人,但说不妨。”李石说道:“听说当时宋朝君臣极想得到平、营、滦三州,而金人就是不给,此事可是真的?”王安中听了,说道:“这倒不假。”李石说道:“如果平、营、滦三州落到金人的手中,就等于将一半天设之险拱手让人,宋国虽然得了燕山六州之地,其实并没有获得天时地理之利。这好像是室内养虎,早晚必要让虎吃了。”王安中听了,点头说道:“高士之言,甚为有理。其实我也知道自己将要和虎住在一起,不是人将老虎打死,就是老虎将人吃掉。”李石说道:“王知府,如今有人情愿以平州相送,不知你意下如何?”王安中说道:“高士所言,莫非是张觉留守吗?”李石说道:“是呀,张留守表面上依附金国,实际上其内心并不是真的愿意如此。王知府,平州自古乃形胜之地,方圆数百里,带甲之士有十余万之众。张觉乃智谋之士,文武兼备。若为宋用,必能屏捍王室。苟为不然,其人必将西迎天祚皇帝,北通回离保,那时就必然成为燕京的日夜之患了。”王安中说道:“高士所言,极为有理,还请从中周旋,必有重谢。”遂将二人留于馆舍。
次日,王安中即时写了一道表章,由驿使快速献奏于朝,并愿意以身承担其责,并令安弼(即李石)、高党诣京师。宋徽宗看了表章,以手札付于同知燕山府詹度道:“本朝与金国通好,信誓甚重,岂当首违。金人昨所以不即讨伐张觉者,是因为兵在关中,或者是张觉依榆关凭险设守的缘故。如今既已东去,他日再来,则张觉区区数城,恐未易当。如今之计,姑当密示羁縻之意,以待其变,就足可以了。”而詹度却未以宋徽宗之戒为意,数诱致之,讽其内附。
六月,张觉又遣张鈞,张敦固前来纳土,并与安抚司书道:“金虏恃虎狼之强,驱使燕京富家巨室,仅留空城以塞盟誓。细想大朝,亦非得已。遣民假道于途,冤痛之声,盈于衢路。州人不忍,皆谓宜抗贼命,以存生灵。使复父母之邦,且为大朝守御之备。已尽遣其人过界,谨令掌书记张鈞、参谋军事张敦固诣安抚司听命。”其时,朝中以王黼、蔡攸等人掌权,极力上言接纳张觉。遂以平州为泰宁军,任张觉为节度使,并令宣抚司出银绢数万犒赏,又任安弼(即李石)、高党为徽猷阁待制。
却说金太祖正打算发兵西进,消灭天祚皇帝最后的残余力量,这时侦骑来报,说辽国天祚皇帝已经派遣都统耶律大石率军东进,驻军于龙门山以东二十五里的地方。其意图在于与奚王回离保互为呼应,进犯奉圣州。金太祖阿骨打即令娄室率领部将照里,马和尚前往讨之,并嘱咐其务必要生擒耶律大石而还。
龙门县为奉圣州所管辖,境内有龙门山,石壁对峙,高有数百丈,望之若门,所以取其名叫龙门山。山下有诸河环流,沙漠之中亦有潦水流过。如果遇到下雨之时,这些河流顷刻之间便可以变得水逾千仞,浪涛如雷。若遇天气放晴之时,水色为碧,清浅可渉。其处地形险阻,实乃塞北控扼之冲要。
娄室率兵行至半途,对照里,马和尚说道:“二位将军,今日与耶律大石之战,非比寻常,真是一场难打之仗。”照里听了,笑着说道:“将军之勇,冠于三军,若是听说要打息恶仗,从来没有见过将军皱过眉头。为何今日反倒唉声叹气,犹豫不决起来?”马和尚说道:“古人有言:用将不如激将。大概是将军唯恐我们胆怯惧敌,临敌而不进,故以此言激励。其实,末将跟随将军多年。我这个性情将军应该是知道的。若是遇见敌军,不管他是多是少,是强是弱,我非要和他拼一个你死我活不可。屈指算来,我也应该称得上身经百战了,从来还没有一个敌将在我的面前占过上风呢。”
娄室听了,朗声大笑起来。便又说道:“二位老弟,你们倒是领会错了我的话中之意了。其实,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说,在我的面前,从来还没有遇到过打不败的强敌。可是,要死的容易,要活的难呀!”
照里说道:“这我倒不曾想过,看来,要交给我们的皇帝陛下一个大活人,实是难事。”
马和尚说道:“嘿嘿,我倒不是这样想,皇帝陛下既然向我们索要一个活的耶律大石,我们就还他一个活的耶律大石就是了,有何难哉!”
娄室听了,笑道:“有了马和尚将军这一句话,我也就放下心来了。今日,咱们就一言为定,我和照里将负责击败辽军之事,马和尚将军若是生擒耶律大石,就算是立了头功。”
马和尚听了,大笑着说道:“好,好。我马和尚向来喜欢啃硬骨头。这一次,我要施展一些手段,让将军看一看。”
次日,正要启程之时,马和尚前来向娄室辞别。娄室问道:“如今还没有与辽兵相遇,将军却要相辞而别,你不怕承担临阵脱逃的罪名吗?”
马和尚说道:“如今咱们已经有了明确的分工,击败辽军辽将,那是二位将军的事。你们如何去吃掉他们,我马和尚管之不得。至于生擒耶律大石,那是我的事情。二位将军虽然想助我一臂之力,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人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今日与二位将军相别,先走一步。”
娄室听言,顿时明白了马和尚的心中之意,对他说道:“这样太危险了,昨日路上不过是戏言而已,还望将军不要谨记在心。将军不必冒此风险,我们还会想出别的好办法来的。”
马和尚说道:“我意已决,请不必阻拦。就此告别,咱们龙门山再见。”
娄室说道:“将军独自一人,孤掌难鸣。再选几名兵卒,也好有个帮手。”
马和尚听了,说道:“使得,使得。不过,兵卒不要太多,只要两人就足够了。”于是,马和尚挑选了两名智勇劲健的兵卒,三人离开大队人马,如飞而去。
又隔一日,娄室所率金兵来到了龙门山下,面临白河而安下营寨。白河的对岸,可以清楚的看到辽军的营帐,两军隔河相对。
原来,耶律大石已经攻取了奉圣州,并派部将萧斡里刺守之。在龙门山下也设有营寨,与奉圣州的辽兵以为犄角之势,互为声援。此外,他凭借龙门山天然险峻的地形,将主力屯于山中,以作久守之计。
娄室与辽军相持于白河两岸,并不接战。每日只是传令兵卒沿白河两岸一溜儿摆下几百面战鼓,从早到晚,击鼓不断。鼓声如雷,声动天地。初时,辽军不知何意,惊疑不定,遂调集弓手列阵于白河东岸,以箭射之。金兵鼓手见了,一齐用盾牌挡住。这时,金兵的弓弩手突然像从地上冒出来似的,出现在白河的西岸,以箭还射。双方对射多时,各自收兵回营。对峙多日,辽人以为金兵也不过如此,大概只是虚张声势而已,渐渐放松了戒备。
数日之后,娄室对照里说道:“你可率领五百精骑,今晚从上游二十多里处渡河,寻找一个易于进攻又易于隐蔽的地方。等到明日我军半渡,辽人拼死搏战的时候,对辽军大营进行突然攻击,必能获胜。”当天傍晚,照里奉命率军而去。
次日凌晨之时,辽人听得白河对岸鼓声又起,不以为意。渐渐地,有些辽兵聚于岸边看热闹。这时,又只见上百名金军的弓弩手突然出现在河的对岸,刹那之间箭如飞蝗般射了过来。辽人大惊,连忙去喊弓弩手。这时,又见金兵欲图渡河来战,辽将笑道:“金人欲想渡河,岂不是自寻死路。待其半渡之际,以兵击之,必要他全部葬身于水中。”
果然,等到金军快要到达白河东岸的岸边的时候,辽军开始发动了强大的攻击。正在激战之际,在辽军的背后却又出现了一支金军的铁骑,原来却是照里率兵杀到。金兵冲入辽军大营之中,枪挑刀砍,如入无人之境。慌乱之中,辽人不知道金兵来了多少人马,纷纷向龙门山溃逃而去。照里夺了辽军营垒,又接应白河西岸的金兵渡过了河。娄室遂率大兵直逼龙门山下,安营扎寨。
耶律大石听说金人夺了他的白河壁垒,十分恼怒,便亲自率兵挑战。娄室吩咐所部兵将道:“与敌交战,只许败,不许胜。”耶律大石连战三日,都是大胜而还。
到了第四日午夜之时,娄室唤醒照里,对他说道:“要是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今日也该马和尚将军来了。望将军辛苦一遭,前去接应。”
照里奉命,点齐一千精兵,直往龙门山的山口而来。平晓之时,果然看见有三人三骑,出了山口,飞奔而来。过了不久,又从山口涌出大批辽兵,紧追不舍。
三骑渐渐接近,照里终于认出了跑在前面的那人不是别人,而是马和尚,不由叹到:“娄室将军真是料事如神啊!”
这时,马和尚也认出了照里,两人会意地相视而笑。马和尚高声大叫道:“照里将军,赶快为我挡住追敌!”照里听了,也大声说道:“将军不必惊慌,有我在,叫他辽军插翅难过此地!”说话之间,马和尚已经来到了照里的跟前。照里让过了马和尚三人,将兵卒一字儿摆在了路的中间。辽人见金人有备,不敢与战,撤军而回。
马和尚等三人来到营寨,远远看见娄室已在营寨外面迎接。娄室高声喊到:“马和尚将军,耶律大石何在?”马和尚说道:“他在我的马上,现在还在做他的美梦呢!”
马和尚飞马来到娄室的跟前,从怀中推下一个人来。只见其人鼾声如雷,犹然沉醉未醒。此人不是,正是耶律大石。
原来,耶律大石为了扩大人马,四处招募壮士,马和尚等三人前往应募。耶律大石看到三人机警权变,忠勇有信,十分喜欢。遂将三人当作亲军,不离身边,这正好符合马和尚的心意。马和尚遂借机探明路径,并与守门兵卒混得极熟,知道了开门钥匙存放的地方。
那天晚上,耶律大石得胜而回,十分高兴。便宴请将士,喝的烂醉如泥。到了半夜,马和尚将守护的侍卫杀死。将耶律大石劫持而出。谁知他们又与巡夜兵卒相遇,被其发现。他们不敢久停,夺门而出。要是晚出一步,那就难以预料了。
娄室笑着说道:“马和尚将军先得头功,我们的事却还没有了结呢。”当即派人将耶律大石押送去见金太祖阿骨打。
娄室遂催兵攻打龙门山,辽军看到主将已被所擒,军心动摇,遂俯首投降。娄室乘着胜势又回兵攻打奉圣州。辽将辟里刺听得龙门山已破,魂飞胆丧,率部弃城遁去,奉圣州旋即又为金人所得。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