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霁雾无奈无法,只得忍痛扶着一边的树干勉勉强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低头冲前方都没啥自觉自顾自说话完全无视她的两人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
“咳咳、咳咳咳、、、”不远处的六角亭子里突然响起一阵呛咳。
“阿渊、阿渊你怎么了?!”一旁的白衣少女一边帮黑发男子拍背顺气,一边急惶惶的关切道。
“没事、咳咳、没事没事,”渊止一边摆手一边放下刚喝完酒的酒杯后仍目不转睛的盯着水镜看,语音戏谑中却带了丝莫名的兴味,“夫君?呵呵,这个女人还真是敢叫啊,我倒要看她待会儿要如何收场。”
······
等了片刻,没有叫起声,不禁偷偷抬起头,却发现那同雪发小娃发色一致的男子似是没听到般,仍自顾自的抬手宠溺的摸了摸雪发小娃的头温柔的说着话。
霁雾不由郁闷了。
这无视的态度是要闹哪样啊?至少也要装装样子罢。
霁雾深吸口气,猛力的咳了一声,低头大声道,“夫君,妾身这厢有礼了!”
又等了片刻,就听得窸窣几声伴着雪步吱响,眼前几步便多出了一双黑面云靴,在绸袍的掩盖下露出靴角,霁雾不敢抬头看,却忽听得一把凉如珠玉的清嗓。
“是在唤我?”语气漫不经心。
“是,妾身霁雾——见过帝君。”
“抬起头来。”
霁雾只觉的心脏“砰砰”跳的极快,手心紧张的透出一层汗渍,她下意识的捏捏宽大的袍袖边角,强自镇定,缓缓的抬起脸来,却不想,这么一看竟看呆了去。
一头雪银飘逸的发,只从鬓角松松的抓了去,在脑后用一根青玉簪束住,更添一丝慵懒随性洒脱,眉飞入鬓,鬓如刀裁,丹凤眼,眼尾上挑,平添一丝妩媚,如同雪发小娃一般业火红莲般的瞳却将这丝妩媚压下,瞳孔深邃间更添一分凌厉灼然,鼻梁坚挺,唇形薄削,若裁剪的脸型让精致的五官更添一分凉薄清冷,就似这般嘴唇微抿,却有着指点江山的霸气凛然。
宽袍大袖,浅清的绸袍,风一吹来,袍袖鼓涨,更如仙人般欲乘风归去,更添一丝高贵风华,风姿绰然。
霁雾却是从他的眼眸处移不开眼,实在是因为他那双眼睛太过夺目,红瞳幽邃烈烈,如同被人施了摄魂术,霁雾心神皆迷。
只听得一声嗤笑,霁雾蓦然回神,就见面前的男子面无表情的凉道,“可看清楚了?”
霁雾迅速低下头来,静了一瞬,实在是不知说些什么缓解尴尬的她终是厚着脸皮的平静回曰,“实是夫君长的太过俊美,妾身一时不由看呆了去,还请夫君见谅。”
听着如此正经的品论自己的相貌,从来都是冰山样的百里烬嘴角还是实在忍不住的抽了抽。
如此皮厚的女子他还是头回遇见。
“如此说来还是我的错了?不过,若是看清了便不要再弄错,我,不是你的夫君。”
霁雾猛地起身抬头,懵在了原地,久久的反应不过来。
啥、啥——?!
搞、搞错了?!!
又认真的看了一回面无表情的百里烬,四周寂静,久久、久久,不由黑了脸。
真、真错了?!!!
要了命了、要了命了,刚来就认错夫君,这样、算不算、给北渊帝君带了、绿帽子了?!
想到这里,霁雾不得不惊茫慌张——以自己这样的程度以后还要如何传递消息,还细作?怕是自己这边稍有动作那边就被北渊帝君粉身碎骨了,自己又这么胆小害怕,万一被发现了怎么破?
她、她心虚呀!
雪发小娃看到霁雾一瞬间竟惶惶起来,甚是不解,以为是被自家爹爹吓到了,便从百里烬的身后钻出,伸手一把握住了霁雾冰凉的手,嘴中竟是正正经经的安慰起来,“不怕不怕,爹爹不会伤害你的······”
霁雾实是被自己对以后的设想吓到了,只感觉自己手上攀上了一双软糯糯的小手这才回过神来,僵着脸苦笑了下,道,“这么会儿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百里流觞。”软糯糯的童音。
百里么?那确实不是帝君或者帝君的儿子了,她记得北渊帝君应是姓渊。
霁雾稳定心神,努力使自己和缓下来,蹲下身,抬头看了一眼雪发小娃身后的百里烬,便又继续问道,“那个松鼠小白为什么叫你少主呢?你明明不是此地的主人。”
听闻,雪发小娃歪头想了一瞬,理所当然的道,“因为他们是我一千岁的时候从我们魔域搬过来的啊······嗯······我们魔域人人都叫我少主的啊,这有什么奇怪?”
霁雾一惊,还想再说什么,雪发小娃却忽然被百里烬扯到身边,“你不用这般费劲心机的套觞儿的话,该你知道的你早晚会知,不该你知道的你也没必要知道,安分些,自不会错。”如流水般的漠然陈述。
雪发小娃的脸色初显迷惑,随即恍悟,之后恼怒,小脸涨的通红,“你、你竟然套我话?!枉我还在安慰你,哼!我告诉你,我很生气!非常生气!”说着扭脸便抓着百里烬的袖子摇,“爹爹,我要把她抓回去,抓到我的栾梧宫去!爹爹快帮我收了她!”
这对父子来历定然不小,况这时还惹怒了雪发小娃,若是被抓了去,以这小子无法无天的性子,自己还能有好?!
看这情形,想到这里的霁雾不禁有些害怕,便下意识的扶着身旁的树干后退几步,一时也不觉的脚伤疼痛难忍了,周身更加警惕戒备起来,准备随时施法展翅开溜。
百里烬却是看都不看一眼一旁战战兢兢的霁雾,只摸摸雪发小娃的头发,温声哄道,“觞儿,别闹,那是你渊止叔叔的新嫁娘,来了这大半日也该回去了,走罢。”说着便牵了雪发小娃的小手向林外走。
雪发小娃似是不情愿般,吭吭哧哧的站在原地不挪动脚步,百里烬暗叹一声,只得又低头耐心道,“你来了有大半日了,你娘亲定是想你了,你若不回去,你娘亲的病再加重了可怎么是好。”
一说到娘亲的时候雪发小娃蓦然抬眼望了下对自己一直宠溺温柔的爹爹,眼睛里就泪光闪闪欲落般,立刻就道,“我要回去见娘亲。”
百里烬就牵着他往林外走去,望着渐渐走远的一大一小的人影,霁雾不由松下一口气,浑身出了层冷汗,一半是因为脚痛,一半则是因为害怕。
还没待她喘口气,走到林缘的雪发小娃却忽然回转,施了法力,三步并作两步间就又回到了霁雾的面前,抬头认真看她说道,“我、我刚刚的是气话,”说着不顾霁雾迷噔的表情,顿了顿,抿抿唇继续道,“我还会来找你玩的。”说完也不等回应,便又像来时般三两步的到了默然等他的银发男子身边,牵了手,踏出了厚厚雪落的树林。
霁雾又惊又痛,不禁又扶着树干缓缓地坐在地上之前铺就的大氅上,一时脑子纷乱不已,也不知以后该怎么走、如何是好,干脆不想,怔怔的在雪地里发了一会儿呆,待冻得受不了准备回转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一事,情不自禁黑了脸。
那个、谁能来告诉她,回去的路到底该如何走?!
······
渊止手敲桌案沉吟了下,又看了眼水镜内化出巨大黑色翅膀摇摇晃晃乱飞一气的霁雾一眼,终是唤道,“馨儿——”
“君上有何吩咐?”
“嗯——,你去——你去派个人给那个女人,领她回自个儿的住处。”
“是。”地上屈膝听令的紫衣女子喏道却并不退下。
“怎么?”语气添了不耐。
紫衣女子忍了忍,却终是咬唇问道,“君上,今晚不知可否要去······?我们好为君上先行布置寝殿。”
紫衣女子话刚说完就听得一声冷冷嗤笑,渊止声音低沉传来,“不自量力的东西!”
紫衣女子心头大震,自己口头探查君上行踪果被发觉,腿一软便结结实实的跪伏在地。
“你且去派人,若无事不要让她出来碍我的眼,至于该怎么办——”渊止眼神陡然凌厉,“便不用我再教你了罢!”
“是。”
紫衣女子抖索间语气颤抖越发恭敬,不敢再多一言,战战的退了下去。
······
霁雾收了翅膀,被身下女子背着,七转八转的终是回到了宫中偏殿。
女子身上是白色泛浅黄的绸衣,却是箭袖裤装,颇为英气,走路轻快,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爽利劲儿,却正是之前就领她进殿休息过的英气少女,霁雾坐在床沿,说话间便不由添了丝笑,“敢问这位姑娘,是谁派你将我送回来的?”
“自然是阿馨姐姐。”少女显然是不太高兴,说话声音瓮声瓮气。
“阿馨是谁?”
少女瞟了霁雾一眼,才不情愿道,“阿馨姐姐是揽月宫的总管掌事,宫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要向她报备的,”顿了顿,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少女接着道,“哦,对了,你以后不要再出殿门了,今天君上也不会来,以后嘛······”少女吧吧嘴儿,“自然也不会来,你安安分分的呆着,我们也就当多了一道花木顽石,添了一张闲嘴碗筷,你若是不安分,保管叫你神魂俱毁,你若不信,哼、大可一试!”
霁雾听了,只垂了头沉默。
只得一会儿,少女便不耐道,“还有事吗?没事我要走了,以后你有事便来找我,我是专门负责你这边的。”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霁雾忙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斑斑。”空气中还留有余音,身影却已消失不见。
霁雾愣了一瞬,下一刻便赶紧褪去鞋袜,看得脚踝处已然肿涨起来,边揉边想事情。
魔域人人叫雪发小娃“少主”,那那个银发男子定然就是魔域魔尊了。
今日错认夫君之事不知北渊帝君知否?
听那魔尊说话竟是与北渊帝君甚是熟稔,两人法力又高深莫测,看来实在是引起天帝的忌讳了。
不让出殿门,便是限制自己的自由了,想来是防着自己递消息,这样自己想要事成回去岂不是又增加了难度,想及此,霁雾不由皱了脸。
罢了罢了,先不想这些,不让出殿门,自己便趁着这些日子好好休整休整,之后再说也是不迟。
也不知双双和荼蘼怎么样了?
霁雾想了想,终是忍不住一瘸一拐的蹦到了床头小小书桌桌案旁,提笔写了两封信,俱是家书,也不怕北渊帝君拦截查看,随后从脑后拔下一根乌丝,捻进两封信里,对着嘴边一吹,“噗”的一声,两封信皆各化作了一只小小的地狱蝶,她拨开窗户,随手一挥,两只蝶却如流星般瞬间没了踪影。
月光如水,映着皑皑白雪,窗外群山白雾蒙蒙,霁雾怔怔望了一瞬,随即便又一瘸一拐的躺回了床上,终是长出一口气,捂好棉被,出嫁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