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地去西雅图,大约一千二百英里,考虑风向等各个因素,需飞行十五个小时,现在出发,半夜即可到达。
克拉克在艇外调整好航向,迟迟不想回到舱内,回头望去,在他视野中,苏珊正坐在一张沙发内。
想起她一声声骂自己臭小子的样子,克拉克决定还是在外面待着。
克拉克刚要把视线转开,就见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苏珊眼角滑出,下一刻,慢慢流过雪白脸颊,滴落下来。
苏珊大大的眼睛连带睫毛轻轻眨了一下,眼神定住,慢慢的,又有一颗泪珠生成,顺着前颗泪珠的轨迹,缓缓滴落。
哦?她哭了?克拉克暗想。
“苏珊!”克拉克叫道。
“啊?”苏珊听到,懒洋洋地回道。
“快出来看看。”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苏珊磨磨蹭蹭,从舱内出来,脸上泪痕已去,挂了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这河叫什么名字?”克拉克指着艇外问。
飞艇正在一条大河上空。
“密苏里河。”苏珊向下看了一眼,撇撇嘴,不以为然道,才说完,又不禁伸头看了一眼,叹道:“经过这河很多次,都是在地上,空中风景果然不同啊,臭小子开个飞艇跑来跑去,挺会享受。”
艇下河水浩浩荡荡如一条玉带,带着跳跃的银光,从北向南无尽伸展,甚为壮观。
他们经过之处,恰是河流婉转自然形成的一个天然湖泊,水如明镜一样,照出飞艇的影,湖边有沙滩,两岸布满许多树木,有鸟兽出没。
苏珊突大声道:“降低点!赶快!”
克拉克不明所以,看她露出兴奋神采,依言把飞艇降低。
“再低点!”苏珊命令道。
飞艇离湖面不过十米时,苏珊笑容若花,道:“可以啦,停这儿就行,你回舱去。”
克拉克不解,方一踌躇,苏珊道:“快去!关上门,本姑娘要裸泳,臭小子赖着不走,是不是想偷看?”
说罢开始宽衣解带。
克拉克急忙回到舱内,背对舱门而坐,就听外面窸窸窣窣,有脱衣服声响,不由心里觉得又气又笑。
自从自六那里得到空间结构异能,变为四维生物,在他视野中,近处的人对他来说,便如透明的解剖图,从内到外一层层都可看到。
尽管经过一阵对新异能的熟悉,他已可很熟练的从一个角度,来只看人的外貌,但眼角余光仍能扫到其内部。
这就像一个人面对一个正方体,他可以专注于只看其中一个面,但其他几个面仍会跳入眼帘。
所以,一眼看去,就是美若天使,他也找不到任何美感,哪有心偷看?
他突然想到,若把这异能给了五,是不是会很有趣,想着他摇着大脑袋,到处都找不到美的沮丧,克拉克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
舱外啊了一声,苏珊叫道:“臭小子,笑什么?是不是在偷看?”
“没!”
克拉克忙止了笑。
上次在摩卡小镇见到苏珊时,尽管觉得她强势好酒,却是不折不扣的美女,尤其处事果断公道,尽管机械复兴会的身份,让他始终心存戒心,但所留印象实际极好。
这次见到,却被她一直臭小子,臭小子的叫个不停,让他颇为头疼。
就觉得飞艇轻轻一晃,过了两秒,有物体落水的声音传来,想来是苏珊已跳入湖中。
他转头随意向舱外看去,却意外发现,苏珊还站在那里,刚刚只是将绞盘上的绳子,扔入水中。
克拉克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来,从他这个位置看去,此时的苏珊全身****,但同时也是肉与骨的组合。
克拉克心里叹了一声,每次见到美丽若斯的苏珊变成解剖图,巨大反差总给他带来强烈冲击之感。
幸好她只到西雅图,到时候就不用再见了,他就可以从那里北上回岛,然后把搜集的独角兽样本给一,把匕首和白雪公主给四,把音乐盒给八,还有他从鸟巢带的一些好玩的给三,这趟就算顺利完成任务。
想到即将见到的四,想到她的红衣似火,艳丽温柔,克拉克的心砰砰跳了几下。
突然,他心里暗自叫了一声,不好。
要是四也在他眼中变为红粉骷髅……
还有刁蛮任性,神采飞扬的八,要是她也……
克拉克不禁有点毛骨悚然。
一个这样的世界,并不让人愉快,他不想成为冷冰冰的六。
怎么办呢?
一个办法,是回去找三,从他那里重新获取冰雪操纵,从而取代空间结构异能。
但,这空间结构异能确实很强大,克拉克已预感到,如能对此异能进一步掌握探索,他将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如能将异能自由关闭和开启就好了。
这个问题,他曾问过六,六的答案是:异能无法关闭。
克拉克对此思考过,与他不同,六的异能与生俱来,已是本能,而他的异能是来自小彩蛇代表的螺旋共振。所以,他已想到了可能的关闭办法,一直有心尝试,只是近来不是大战就是练气,没有机会。
现在恰好无事,正是时候。
飞艇又一晃,舱外传来一阵物体落水之声,这次应该是苏珊真的跳入水中。
舱内,克拉克凝神于意识之海,这时的小彩蛇,第六节完全亮起,第三节变得暗淡,只有一点细若发丝的亮,不留心,几乎察觉不到,那是残留的冰雪操纵。
识海中,第六对琴弦已被拨响一阵,此时,振动在逐渐减弱,而小彩蛇正攀爬过来,准备将琴弦再次拨动。
他耐心等待着,就在小彩蛇将要出足的时候,一道意识放射过去。
小彩蛇得到命令,立即终止了行动,收回足,将身子探了探,继续前行。
克拉克紧张注视着小彩蛇行远,才将意识收回。
高大竖琴上,第六对琴弦上的亮点逐渐暗淡下来,振动慢慢趋于静止……
四维正方体的异像在琴弦完全静止后,只微微滞留了一刻,就彻底幻灭于意识之海。
克拉克睁开眼睛。
眼前的世界……
舱外就是舱外,舱内就是舱内,一切有条不紊,秩序井然。
伸出手,上有皮肤清晰的纹路和筋脉骨骼凹凸的线条。
空间结构异能果然如他所想,被顺利关闭,一切又回到了从前,如此熟悉……如此亲切……
克拉克欣喜不止,忍不住就地翻了一个跟斗,舱内过于狭小,他跑到舱外。
艇下大江南去,风景秀丽,湖水清澈,几可见底,有一如被玉石雕琢的胴体,曲线美妙起伏,在其中如鱼般划开波浪,畅快游动。
克拉克目光一下凝滞,心莫名跳得飞快,有意想要离开,但身体却被那美妙胴体如磁石般紧紧吸引,脚挪不动半步,眼只想再多看一眼。
时值初冬,这种天气中,湖水冰凉刺骨,就要结冰,却让苏珊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这一晚愤怒与忧伤交织的心情,似乎都被皮肤透进的冰凉丝丝溶化,慢慢沉入湖底,心里不觉沉净了下来。
就在她尽情挥臂畅游时,转身呼吸,恰看到飞艇上探头探脑的克拉克。
“臭小子,看什么看?”苏珊怒道。
克拉克瞬间有些窘迫,张口结舌,吱唔一阵,才想起道:“哦……时间不早,该走了。”
“是吗?”苏珊抬头看看天色,道:“你回舱,我就上来。”
克拉克回到舱内,心却仍然在扑通扑通跳动,刚才那摄魂一幕,在他脑海中反复播放。
过了一会儿,他感到飞艇晃动了一下,应是苏珊自湖中上来。
又过了一会儿,舱门打开,苏珊走了进来。
苏珊依然穿着紧身的皮衣,初浴之后,洗去一路风尘,棕色的头发湿漉漉的,容光焕发,更显得明艳动人。
见到克拉克呆立,她笑了下,克拉克感到整个舱室都明亮起来,瞪大眼睛等待她说什么。
苏珊却自顾自将头发擦干,见克拉克一直站在那里不动,道:“臭小子,不说走吗?怎么还不走?”
克拉克如大梦初醒,脸几乎要红了起来,匆忙走出。
背后苏珊哈哈哈不知何故大笑了起来,让他越发紧张。
飞艇升起,继续向西飞去,克拉克一直借故在舱外停留,再也不敢回舱。
偏偏苏珊在舱内休息了会儿,又走了出来了,凑过去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这次,她去了紧身衣,换上了克拉克的迷彩裤和一件衬衫,衬衫有些肥大,风一吹,飘飘的,别有一番飘逸韵味。
西雅图是机械复兴会除芝加哥外的另一处重要基地,苏珊经常来往两地,对沿途一带很是熟悉,此时她高空看去,又有所不同,所以一路不停指点些景物给克拉克看。
初始,克拉克还因刚刚的事颇为尴尬,但苏珊言语风趣,对掌故如数家珍,性情不拘小节,时常哈哈大笑,实是一旅途的最佳搭档,又时不时以本姑娘,老娘自居,卖些豪迈,克拉克很快放松下来,就连被称呼臭小子,也听起来觉得顺耳异常。
当再次经过拉什莫尔山,依稀可见,山中昨夜火圈位置依然有残留烟雾冒出,而食血者踪迹全无,大概已隐藏分布到山上的溶洞或树林之中。
苏珊本来快乐的样子,触景生情,突又露出些伤感,克拉克在旁边看到,不知如何相劝。
苏珊突然笑了笑,道:“你这飞艇不错,等回去,我们也造些飞艇,从空中把他们老巢炸个稀巴烂,再让他们变异。”
克拉克奇道:“你们是机械复兴会,既然号称机械,怎么不发展空中力量。”
苏珊摇头道:“本来是有飞行项目,可鬼知道,三个主持项目的人,在几年内都先后暴毙,所以导致这项目一直无法实施,害得我们只好在地上天天跑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