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嘀嗒。
是钟表指针定格瞬息时传出的响声,像是告诫着人们一定要重视时间,又或者是对性情懒惰贪睡的人发出埋怨。
幽暗的房间内,沦陷一股寂静,寂静到让我清晰听见指针走动的声音,和厕所水龙头里滴落水滴的声音。
我在被子底蠕动着,直至困意消散,缓缓坐起来,掀开单薄的被套,我视线落于前面那座已经老旧的座钟,虽然房间没有一丝光线,但我能勉强看清,指针停顿在七的位置上。
傍晚七点?
我心想着,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衣被,瞥了一眼书桌那台乳白色笔记本电脑,猛地拉开旁边的窗帘,忽然一片阳光如洪水般侵入我家的房间,令我一时无法接受。
“看来是早晨七点……”
我左掌抚摸额头,摁着诺基亚的按键,屏幕显示出微弱的光芒与木窗外的阳光形成鲜明的对比。
二十二日,七点十一分,星期日。
已经睡那么久了?
我揉揉眉头,从昨日中午一到家我就直接躺床铺上了,甚至连空调都没开,房间闷热的气息早就使我后背挤出大量黏糊的汗珠,睡衣睡裤全都湿透了。
闻着睡衣散发出的馊味,我鼻尖下意识远离,无情的把它们扔进洗脸盆里,决定先洗个澡,于是披着一件浴巾朝浴室内走去。
……
……
花洒喷出的凉水使我脑袋清醒过来,我盯着镜子前的自己,沉默不语。
一顶刚剪不久的碎发被水珠淋得湿漉漉,垂在额头前,微挺的鼻间下,嘴唇没有一点粉嫩的颜色,我想也是,一个大男人嘴唇若是像女生的嘴唇一样那么鲜艳,恐怕不好看。
白皙的脖颈处,挂着一块墨绿色玉佩,是前些年回老家是去寺庙买来的,应该开过光了。
修长洁白的手指把垂在额头前的湿发往后梳理,我挤出洗面奶清洗一遍脸颊。
等我从浴室出来时,已经是七点三十五分了。
随意拿着一块干毛巾把头发擦拭干,并不想使用吹风机,因为吹风机传来的嗡鸣声容易使心情烦躁,我朝客厅木窗旁的那座梵尼诗仿古留声机走去。
这台留声机是我好多年前购买的,称一声老古董也不为过,只是对于现在的青年,他们觉得用音响放音乐更带劲,配合那种疯癫的举止,毫无疑问像是一个磕了大量药物的危害青年。
或许是我性格原因,实在不喜欢用音响放音乐,反而追求那些有古典气质的留声机。
留声机顶端的花瓣内花纹的痕迹褪去差不多,但美观依在,精致雕琢的花纹时刻散发出高贵的气质。
我把唱针微微抬起,俯下身子蹲在留声机的下方,拉开小木柜,指尖在几个装有黑胶唱片的木盒里来回游荡,最后决定抽取左边那个木盒子。
按照一如既往的习俗,每天清晨我都会听一段音乐调整心绪。
我选了两首曲目,前者是德国著名音乐家贝多芬的《致爱丽丝》,后者则是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前者安宁,后者愉悦。
当百听不厌的钢琴声响起,我的心情明显好转许些,至于早餐,我随意煎了块荷包蛋夹在三明治中间,没有豆浆,只有牛奶。
剩余的时间,原本想吃完早点后看会书籍,不过担心吴晨在医院的状况,还是选择去医院一趟探望比较好。
砰砰砰。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敲门声。
我眉头微蹙,不太喜欢有人打扰我进餐的时间,放下吃过半块的三明治,浅抿了一口牛奶,拉开客厅大门。
“你小子真能睡,昨天深夜敲你家的门敲了半天都没反应。”
门外来客是张警官,他今天换了件深黑色衬衫,衣领一个口袋有点鼓,多半是放了烟盒。头上依然是那顶乱蓬蓬分岔的发型,只是无缘无故戴了一副墨镜,不知道是外面光线太强烈。还是他觉得这样比较帅气。
我敞开房门,示意请他进来。
他微微一笑,迈开两步,准备取出烟盒扔一根香烟给我,我立即伸出手道:“不好意思,家里禁止吸烟。”
“得,我不抽。”张警官翻了白眼,无奈把烟盒放回上衣口袋,正准备走入客厅,我摇摇头道:“你先站这别动,我给你拿双家居鞋,这地板我刚打理过,怕你踩脏。”
“屁事真多。”他似笑非笑瞪了我一眼,打量我家里的摆设。
客厅左侧是卧室,正前方是散有木香味的木窗,英伦款式的窗帘被拉到一侧,紧挨着一座卡其色沙发,能容纳四个人位置,一张仿古的桌椅井然有序摆放着,之后便是留声机,右侧末端分别是浴室和厕所,地面选自实木复合地板。
“你挺会享受的嘛。”张警官显然是听到留声机传来那首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一时有些讶然,随即说道:“没想到你家还有这种老古董。”
我把家居鞋递给他,想了想,还是发问一句:“喝咖啡还是牛奶?我家里的茶叶前阵子已经用完了。”
张警官拍手道:“咖啡。”
“是速溶的。”
“没问题。”
半晌,我从厨房走出,端了一块三明治跟一杯速溶咖啡递给他,随即才拿起牛奶小辍一口道:“这么早来找我,出什么事了?”
他摘掉墨镜,盯着咖啡里散发的薄雾,不怀好意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去医院询问吴晨一些事情,但我觉得尴尬,所以想把你叫过去。”
我咬一口三明治,煎蛋的油腻完全覆没了三明治的口感:“那具尸体调查出线索没?”
“还没。”张警官摇头,拿起放在花边纹盘子上的汤匙慢慢搅拌速溶咖啡,说道:“现在那件案子完全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工场附近居住的居民都不清楚工场以前是做什么的,说搬过来时就已经荒废了。”
“我们学校那名保安大爷呢?”我手中捧着冰凉的瓷杯,里面的鲜奶泛着一圈圈波纹。
“我第一时间就询问他。”张警官平静回复:“那名大爷知道的不多,告诉我的是相关五金的事,至于木偶和那具女尸,他表示不知情,曾经他在工场干活时也没听过有人探讨类似的话题。”
我沉默片刻,反问:“你那名同事病情如何了?”
听到这,张警官眉头轻皱:“现在还昏迷着,没醒来,是不是真正脱离危险,医生也不确定,看情况比吴晨的要严重些。”
当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跳动完最后一个音符时,我起身把留声机的唱针稍抬起,唱片放回木盒内,看了一眼座钟上的时间,已经九点多了,说道:“走吧,去医院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