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面色突然由忧转喜,那夸张的笑看得师泠直瘆得慌,一种不好的预感正随着尤氏的情感变化而升起。
这感觉一冒出来,师泠立马决定先下手为强,抢在尤氏在此开口之前,她一遛弯道:“顾……顾夫人,我就是一个山野之人,阴差阳错才到了燕都。不过你放心,我真的真的只是奉命来照顾顾将军,绝对没有半点一丁点一丢丢觊觎将军夫人这位置的想法,您别误会别担心,真的!我拿我的人格,性命,祖宗十八代保证!”
尤氏看着师泠这般郑重地拿祖宗十八代发誓,眼里的惊讶和失落不是一星半点儿,情绪由高转低,竟低低地抽噎起来。
“顾……顾夫人,您没事儿吧?”
尤氏抽噎着摇头:“没事,我只是可怜我的阿北……可怜他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女子,却不料她心里没他。可怜我的阿北真的要背上那莫名的坏名声孤独一生了!我真的没事,别担心我……呜呜呜呜……”
师泠:“……”
默默地听着尤氏抽噎了一刻钟,见她还没有停下的架势,师泠终于败下了阵,软了几分语气道:“顾夫人,姻缘天注定,倘若我与顾将军真有缘,定会水到渠成。但是现在,只您说顾将军喜欢我,我却不知顾将军到底是不是喜欢我,也不知我自己喜不喜欢顾将军,勉强在一起也给您生不出来孙子,您何必勉强呢?”
尤氏渐渐止了抽噎,细细想师泠的话,也的确阿北没亲口说过喜欢她,可是要说阿北,他从小到大,连晋王都没带回过松园,却堂而皇之把她带了回来,还在同一间屋子里共度一宿,不说明问题么?
“孩子,虽说姻缘天注定,可你也得给个机会看看你们有没有缘分呐,哈?既然你是奉圣上之命在府中照料阿北,这七日也劳烦你多费些心思。七日之后,倘若你再与我说今日的话,阿北也未曾亲口承认喜欢你,那此后你何去何从,我都不再干涉,如何?”
师泠看着一脸哀戚的尤氏,心里很是没底,虽然她看上去是不为难她了,可怎么总觉得前方有坑呢?但她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绕是不是就是她太矫情了?
七天,能磨出什么火花?
师泠不信。
“这七日,师泠定会尽心照顾顾将军。”
“唉!好!好!好!”
师泠一应下,尤氏就心花怒放地破涕为笑,话锋一转对师泠道:“你毕竟是个女儿家,日日与阿北住在一个院子里也不好,我这就安排人将松园旁边的梅园收拾出来,这七日,你便住在那里,需要什么尽管跟府上的人说,府上的人若是不听,你便直接到内院主院来寻我,我给你做主!”
“劳累顾夫人了。”
“不累不累!你快去照顾阿北吧,我去着人给你收拾园子,快去吧!”
尤氏一脸欣喜地推搡师泠进了主屋,将松七拎了出来,暗自喜道:“唉!老娘终于要从媳妇儿熬成婆了!大胖孙子,不远咯!”
松七听得尤氏这话,嘴角猛抽,心道八字还没一撇呢,这高兴地也太早了吧?
目送尤氏离开,松七转头看向紧闭的屋门,默叹一气,安安静静坐在廊上,守着!
师泠兀自别扭了一阵,走到床榻前,瞧眼床榻之上面色略白的顾念北,随意地盘坐在榻前的席座上,单手托腮无奈地喃喃道:“真没想到来了大周,我还是要被逼婚。这是孽还是命啊?”
这一念叨,她突地想起了云笙。几日的变故,还没给她时间细想此事。当初的决定太过草率,也不知道云笙现在怎么样了。
“唉……”
许是今日太累,师泠想着云笙,想着锦白,想着葫芦,不知不觉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啊!”
再醒来之时,一睁眼看见眼前放大的脸,惊得连忙后缩,却发现身子悬空。待微薄的烛光照射,看清楚面前的人,师泠才缓了一口气:“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顾念北垂眸看着怀中惊慌失措的人儿,心头一软,安抚道:“刚醒。燕都春天夜里凉,你睡床,我睡外间的榻。”
“不……不用了!”师泠看着那张有点儿陌生有点儿熟悉的俊脸,余光注意到二人之间这暧昧的姿态之时,脑中灵光一闪,立马道,“你大伤未愈,不宜举重,快放我下来!”
顾念北闻言,黑眸中闪过一丝浅浅的受伤,却还是坚持将师泠放在了床上,有些不舍地松开那软软的身子,直起身道:“夜里黑,你不宜四处走动,睡吧,没人会来打搅你。”
这一说,师泠立马明白了这人对自己的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再一想白日里尤氏说的话,也终于明白这误会的梗儿出现在什么地方了。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下了床榻对顾念北道:“我能看见。顾夫人白日里已经为我准备了梅园,明儿见。”
留下这话,师泠便毫不客气地排开顾念北,大步走出主屋。
顾念北看着师泠走出屋子,更是准确地找到在门廊处睡着的松七,拍醒了他,问了梅园的位置,轻车熟路地出了松园。
那般行云流水与常人无二的行姿走态,让他不禁怀疑:她真的看得见?还是说在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治好了眼?
但转念一想这几日的状况,她哪里有机会去治?难不成还是司甲那几个半吊子小子?
思及于此,顾念北又忍不住低头自嘲,人家的伤疤不愿意被揭穿,越是小心照顾她,恐怕越是提醒了她,她与旁人的不同之处。
顾念北啊顾念北,你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师泠到了梅园,早候在那儿的两个面色娇俏的杏衣婢女忙迎了上去。
“奴婢梅六、梅七给师姑娘请安。”
听着这二人的称呼,师泠心里舒坦多了。乘着单薄的月光扫眼这有些萧静的园子,目光落在院中几株光秃的梅花树上,突然想起了玉香宫东角的那玉山红梅。
“那是什么树?”
梅六梅七顺着师泠的目光看过去,含笑道:“是凤山雪梅,冬日里开得娇艳,姑娘若是在此住到冬日,定会爱上那美景。”
师泠本还有些伤感,听得梅六二人的话,对尤氏那见缝插针,随时不忘说服她的耐心不由得呵呵。
“姑娘,今日劳累,浴水已备好,您可要沐浴?”
说话的是梅六,师泠一边算是认了人,一边颔首,这几日连连出事,真该好好洗个澡,换身儿衣裳!
“有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