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就在官府大堂门前,有一个人缓缓乘着晨光走来,慢慢执起鸣冤鼓旁的鼓槌,盯着鼓面,用力一打下去!
一声巨响,响彻寂寥的大街,也惊醒了还睡在梦乡里的府里知县。一阵鸡飞狗跳,再接着一声“升堂”,威武的衙差步至公堂两侧,而穿着大红官袍的知县打着呵欠从后堂步入公堂。
但这个呵欠实际上并没打完,原因是当他看清堂下人是谁时,他又当时陷入了呆滞中,但很快,他又立即反应了过来。
“快!铐起来!”知县手舞足蹈地招呼两边的衙差。
正在衙差手忙脚乱地找着铐锁时,堂中人慢吞吞地开口了:“不急不急,我既然来了,你们又何妨急呢?”不错,堂中人正是臭猴儿。
“知道大人在通缉我,特来投案!”说完臭猴儿还作了一个揖。不得不说一说,此时的臭猴儿竟没了平日的流氓气,反是如一儒生般。
此时惊慌过后,又见衙差给臭猴儿戴上镣铐,知县的心方定了些许,猛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罪徒,你可知罪孽深重?”
“呵呵,”臭猴儿挽了一挽镣铐中间的铁链,缓缓道:“当然不知,因为我没罪。当然,如果你想屈打成招也可以,只不过,这样做你倒会发现自己愚蠢至极了,甚至会招来杀祸!”
“大胆!”知县闻言大怒,“竟敢要胁本官!来人!”
“慢!”臭猴儿打断知县的招呼,道:“这并不是要胁,而是事实。坦白说,只要你判定我是罪人,这一场杀祸你就逃不过了,而且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上面有人不肯让你活!”
“怎么可能……”知县一下子不知除了反驳还能说什么。
臭猴儿笑了笑:“不急,且听我道一道其中的缘由。如果不对,”说着抬了抬被铐着的双手,“再定罪也不迟。”
知县左右看了看,想了一想,遣散了两边的衙差,再叫进来几个家丁站着,才道:“好,且听一听。”
臭猴儿看了看知县身边的几名家丁,点了点头,道:“多谢大人。”
臭猴儿向知县拱了拱手,踱着步来回走了一圈,突而发问道:“敢问大人,此地名曰什么?”
知县听闻臭猴儿问这般浅易的问题,心道这是在戏弄于他,不禁又怒从心起,刚又想发作一番。
却不料臭猴儿先其一步,就把下文道了出来。
原来这地,就如前文所说那样,正正位于南北贯通的中心,故古称为中原,后自四百年前始皇帝建国后定都长安,认为天子之都应是天地之中心,故把此地“中”这一字改为“平”,故曰平原。后来,疆土几次扩张,原定都的长安还真的成了国之中心,而后过了两百年,四王造反,几场大战决战都选在了此地,直把这百年繁荣打成一片废墟,虽战后到如今元气慢慢恢复了过来,再终不复当年盛况。
但尽管如此,此地因其地域关系,依然还是兵家必争之地,其中皇室,大小诸候王的势力在这里错综复杂,而知县作为一县之长,这一位子有多少人眼馋,是不在话下了,但这里面没有人是吃素的,所以在过去,无论是哪一方把自己的人放在那个位置,不出一月,要么此官自辞,要么是犯罪被逮,更有甚者是一大家小人间蒸发,不复见面,一年下来,最厉害的时候,足足换了三十七任知县。故到了后来,几方暗中落了一个约定,各方都不插手,从无势力之人担任,还必须是相对平庸之人,这样明面上不损几方利益,暗中如何风云突变就各看本事了。
臭猴儿说完这地的关键之处后,看着知县道:“这一下,你懂了么?”
“这……”知县听完之后也知道这事是真的,不然凭自己的本事是不可能当上这个要紧地方的知县,但这里头跟自己的性命有什么关系,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来。良久,他只好走下公堂,走到臭猴儿面前,拱了拱手道:“还望先生不吝指教!”这么多年来的官府生涯,纵然他本是一个平庸之人,其容人之度,轻重之分,也是炼得深厚。
臭猴儿诧异地看了看知县这般举动,不过也没什么表示,只是又道:“而当今天下,纵看起来还是太平盛世,但实际上,却也是乱象渐显,还真有点两百年前的意思。而这里的关键之处,又怎么不如两百年前一般呢?只不过没一件恰当的事情来打破当中的平衡而已,一旦打破,大人,你说,你还能安坐否?”
这一次,知县大人是懂了,一件打破平衡的大事,当下不正正有一件么?无论有关否,只要是够大就可以了,在官场那么久,知县自然知道,只要需要,某种程度上只要有一个看起来过得去的由头就可以置他于死地了,更何况这事本来就是压在他的头上的呀!
这一下子,他的脑筋从未转得那般快:这一下子,无论是不是找到真凶,那死去的人里,实际上各有各势力,各有各的关系。在当下的情况里,找到真凶实际上并不能给他们一个交待,或者应该说,并不能让他们背后的人满足,那什么能让这些人满足,如果要在这里插一根钉子以为未来作打算的话,没有可以比他这个位置更合适了。所以,这一次,真凶什么的都没有关系,那一封封雪花般的公文实际上是一道道催命符,要的是他坐下的位置,或者是他的性命!
想通了这个关节,他慌了,看着臭猴儿,哪怕知道臭猴儿的名声不好,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番风度。而如今的局面,已经让他无心去理会这些了,当下就向臭猴儿问计:“先生救我!”
“呵呵,”臭猴儿看了看手中的镣铐,知县回过神来,忙呼喝两边的家丁:“还不快帮先生除下,重着先生怎办?”接着又招上两个侍女让她们去准备茶水,还特地吩咐道:“拿最好的上。”又转过身,向臭猴儿欠身道:“先生请上坐!”一套工夫下来,行云流水,毫无丝毫的官员架子。
臭猴儿揉了揉压得有点红的手腕,看着知县这番作为,也不禁笑道:“这一下的变脸,真长见识了!”
知县闻言也是老脸一红,但不说话,只在臭猴儿旁边坐下,再为其斟上一杯香茗。
臭猴儿坐下后,唉了一声:“也罢,救你一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