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饭菜里别放多东西!”无名吃完饭,在吕布身侧淡淡的说出一句话。
被发现了?吕布苦笑,话说大补的虎鞭,被他切成了细粉条状到无名的碗里,这也能发现!
无名叔的鼻子依旧是那样的灵敏啊!
“什么?你是说这个吗?”吕布用筷子从碗里挑出一条筋状的肉筋,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道。
“兔崽子,别耀武扬鞭了!快吃了!”王师饭碗里的饭菜早已见底,他将碗筷放到茅屋前的石桌上,朝着吕布喝道。
吕布到没迟疑,将细条虎鞭一口塞进口中,含糊道:王师,其实该你吃才好。须知越老越要补啊!
“滚蛋!”经过十年的共处,王师早已把吕布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晚辈,说起话来也少了那许多顾忌!
“呵呵!无名叔,王师,山上的野味都快被我们吃遍了吧?”吕布笑问道。
无名手中正拿着他那把剑在磨,十年磨一剑,一剑天下惊。无名不止磨了十年的剑,但他在山中的这段日子,吕布见到他每日饭后都要磨剑。
“山上的野味很多,你可没有都吃过!烤蜘蛛吃过吗,炖蜈蚣呢,炒白蚁呢?”无名道。
“你吃过?”吕布觉得无名和自己总是能找到分歧,因为无名太喜欢玩大家来找茬了!
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善意的找茬!
“吃过!”无名傲然道。
“你吃过,什么味道?”吕布很随意的问道。
无名就笑,道:很好吃,很带味,吃嘛嘛香!
吕布很高兴无名受到他时常念叨的广告语熏陶。但不很乐意无名一副我比你强的微笑表情。
要说,无名叔也是快五十岁的半身入土的人了,本不该与吕布去比那所谓的高低,但是无名叔心中却是老而弥坚,有一股永不服输的狠劲。
自一月之前,吕布用手中的铁戟能与他拿剑之时的实力拼个旗鼓相当之后,无名叔就与吕布斗上眼了,无论哪一个方面,都要试与吕布比高低。发展到后来,连谁吃过的东西多这一幕都不能幸免于难了!
“无名叔,我知道你吃过的东西多,那你吃过抹香鲸的肉吗?”吕布问道。
“墨香鲸,那是什么?山上没有这种动物!”无名疑惑问道。
“是鲸鱼,海中大鱼也!哀帝建元三年春,东菜平度出大鱼,长八丈,高丈一尺,七枚,皆死!”王师有些感概的说完,接着夸奖道:布儿,你出世学学的真可谓精深,竟连异物典籍都学的如此透彻!
吕布想要发笑,又有些尴尬。这本是学自于电视上动物世界的知识,如今却被王师误认为他学业优良,惭愧啊惭愧!
无名听王师说完,手中的磨刀石顿了一下,眼中的精光也是黯淡了几分:老了,老了,不服老都不行了!或许将来的天下就是年轻人的了!活了一辈子的见闻,还不如一个小娃娃!
“无名,无名,无名,谁愿无名?”王师扬起苍老的手,望着远处的青山白云,怔怔出神。
“师父!”无名枯黄的手有些颤抖,当初自己身犯要罪,盟师父收留,师父收自己为徒时,就是这样一句话,而自己的名字也自那以后改为了无名!
师父的这句话,他这二十余年来,一直以为是师父在警戒自己,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奋勇争先,无论做任何事都要成为天下第一。于是他苦练剑术,在跟随师父十年之后挑战天下剑客,最终在华山之巅击杀当时东汉天下第一剑客莫云川。荣登剑客之王,号令天下游侠。
当自己荣耀还乡,锦衣玉袍,金剑挂身的归来之时,却没有想象中的得到师父的祝福。师父走了,仅留下一张一句话的纸条:无名,无名,无名,谁愿无名?
直到十二年前,自己洗尽铅华,名声没落,渐渐消失在游侠江湖,才在恒山之巅寻到师父,那时师父说了一句话:偌大的山峰,缺了些生气!
于是他在大陆上游历了两年,带来了吕布!他眼睁睁的看着吕布越来越受到师父的疼爱,而他总觉得被师父有意无意的冷落在一边。他害怕了,像小孩子一般想着要与吕布争夺对师父的宠爱。
于是他每日又多了一个爱好,找吕布的茬,不是故意为难他,只是要与他在各个方面比个高低。只是吕布当时年纪太小,他与他没有太多可比性。故而一直都像是监督吕布。直到一月之前,吕布的戟法终于和他斗了个旗鼓相当,他更恐惧了。他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岂可让人超越?
然而当此时师父又一次念出那一句话的时候,不知为何,无名只有一种心中空荡荡的感觉,有一个声音在轰鸣着他:你错了!你错了!你错了!
我错了吗?我一直都没有明晰师父之意?师父待我如子,我谓之不孝子吧?
无名凄然一笑,手中缓缓握起磨刀石上的剑。剑刃很锋利,不知道刺到人身躯里是什么感觉?
王师突然间转过身来,精通神学的他嗅到了一丝淡淡的死气,那是一种死志。
“拦下他!”王师惊愕失色,惊声道。
无名动了,手中的剑刃几乎是瞬间来到了脖颈,而又就是要狠狠的一划。
昔日的天下第一剑客的剑速有多快?快若流星,飞若马腾,这或许足以形容。
吕布也动了,他的眼睛眯成银牙,眼里的景象好似都慢了几分,弯弓,搭箭,射。没有一丝迟疑,没有一丝手抖!
剑快还是箭快?
“砰”的一声巨响,给这一场剑与箭的对决画上了句号。
剑被利箭断成了两半,剑刃的一头重重落在地上,而那柄箭也随后歪斜着落到了地上。
“我的剑断了!我的剑竟然断了!”无名失魂落魄的丢掉剑柄,脸上满是无尽的难以置信。
过了好半晌,他才是回过神来,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断了好,断了好,吕布,了不得啊,了不得,小小年纪,竟学成如此神射之术!我不如你!
吕布惊魂未定的看着无名恢复了常态,从无名口中听到这句他第一次服输的话语,他没有居功,而是坚定道:不,我不如你!无名,你的剑,有剑魂,而我的箭,还没有!
王师迈着缓慢的步子,慢慢的来到了无名身旁,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无名,你终于体会到了无名一词的真意。无名,并非要不求名,也不求利,而是要在追逐名利的过程中谨守那颗最终的本心!勿要在名与利的欲海中迷失忘航!
“师父!”无名眼角含泪,他等这一天,等待师父真正的认可,已经太久了,怎能不喜极而泣!
“王师!”吕布心中默默的喊道。
…………
翌日,山间的氤氲氢氖之气还未散尽,一轮黄金色的圆日就缓慢的爬向高高的山峰云端。
吕布,无名,王师三人吃过早饭。王师三人就围坐在茅屋前的石桌前。
“陪为师下一盘棋吧!”王师道。
吕布便说好,如是两人对战,而无名在一旁观战。
王师执白子,吕布执黑子。
王师让吕布先落子,吕布没有推迟,当先落子,落子天元。
王师笑而不语,落子中腹。两人你一子,我一子,暗藏杀机,谋定先局,设局为饵,变化多变,力争主动,落子出乎意料之外。
无名略懂棋术,在一旁看得可谓步步惊心,心绪澎湃,他自然认为王师能赢,然而王师的几轮杀招每每被吕布化解,甚至还偶有被反攻,逼的王师不得不改变布局。
渐渐的,棋盘上的空余之格都快被看似凌乱而杀招阵阵的黑白棋子布满。两人的棋子越来越少,到了最后每人手中仅余十子。
然而王师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道:你输了!
吕布一愣,他没有看出他有任何输的痕迹,但他相信王师不会在棋局上骗他,一定是王师提前心算出了后面的十步棋,无论自己如何走,都会输。
吕布皱眉想了一会,方才发现果真如此,他将棋子放回棋盘,道:王师,我确实输了。
王师捋了捋他那花白长须,突然肃容道:人生如棋,棋若人生。你武艺高强,世间几无人可敌!更兼出世学学艺精湛,未来不可限量。但是切记,在你完全掌控这天地之前,你还是这棋盘上的棋子,要守这棋盘上的规则。天外有天,棋外有棋,务骄傲,务自满,望你好自为之!
“王师,我记下了,您这是?”吕布预感到了些什么。
“你学艺已成,不罔在此蹉跎了十年光阴,是时候归家了!”王师笑笑。目光中蕴满慈爱与祝福。
“师父,我,我!”吕布有些不舍,十年的相处,十年的师徒之情,总归有些忧伤。
“好男儿志在四方!闯出他娘的一片天空,你矫情个屁!”无名眼眶发红,难得的爆出了句粗口,只有他知道,他对这位小师弟,不知何时,也多了些难舍的牵挂。
“去闯,去闯,去闯!我与无名在你走后,也会游历这四方万古大地,以后有缘,你我师徒三人再见吧!”王师口气有些微微颤音。
“是,师父,徒儿一定会闯出偌大的名头!”吕布声音渐渐哽咽。
“我有一家传宝戟,名为方天画戟,宝戟配英豪,我收藏亦无用,拿去,拿去!”王师道。
无名进屋,片刻后手中拿着一杆用白虎皮包裹的长戟出来,面带郑重的交到吕布手中。
“戟在人在,戟不在人也要在,莫学我,莫学我,以兵器为妻,以兵器为魂!去吧!”
吕布接过方天画戟,猛地冲到王师与无名身侧,给了每人一个深情的拥抱告别式。
看着两人愕然的模样,吕布的伤感也少了些。
他进得屋中,跨上行囊,踏上了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