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看着一向严厉威吓的荣王爷此时却带着笑意的表情,承若顾不上他睥睨的得意,思绪被他所说出的话震惊而久久无法回转。为什么由荣王爷来挑人?即使他再在朝廷里权威甚高、跋扈专断,也不能这样轻易决定啊?
承若怔愣着,看向同样呆傻的清风,他以为,他以为从此之后小蘑菇就可以和自己永远在齐府一同学艺、一同长大了,他已经准备好要做一个好哥哥、要好好照顾这个让自己第一眼就很喜欢的可爱妹妹,他以为自己可以逗她玩、偶尔欺负她、给她带好吃的......他以为了很多,却完全没有想到的是,他一个“以为”都没有猜到,无法实施。
当日回府后,齐宁意味深长地说:“她当初是由荣王府写名入册的,进我齐府,不合规矩。”
一直到现在,承若都很不高兴。理智上明白道理、规矩是一回事,但情感上,特别是在小孩子的心里,在那没有参杂任何杂质的纯真情感上----就好像你为了一个喜欢到无限放大的东西倾注了很多很多的期望和准备,突然之间告诉你一切都不是你的了,强制要求你泄气,那种感觉只有孩子才能深刻体会,就像是饿肚子时的绝望,明明已经很饿了,却还要一次次压瘪你的胃囊般难受,久久无法释怀。
反倒是一旁安安静静的清风接受了这个既定的现实,她低着头,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想要安慰也无从说起。
原来是这样,是自己的过错。错过了,就没办法回头了吧?“承若哥哥,不要为我担心。虽然荣王爷看起来很可怕,但我还没去过呢,一切都不了解,说不定在荣王府也没关系哟。”
“你知道今天大家的表情为什么都那么奇怪吗?尤其是荣王爷,像是被谁打了似的。”
“为什么这么说?”天性善良的清风绵绵的乖乖的,总是认真地回答问题、也认真地顺着说话人的问题颇有兴趣的捧场听着,因此大家跟她说话时都很自在很舒服:“你知道吗?这一开始的考验,从来都是检验训习生有没有按照方法去完成而已,这样就够了。却从没有这个阶段的小孩真的能将内功融合到那般程度出招的,你知道吗?那个时候你头顶都冒气了呢。”
“耶?......呜,这算是被逼出来的是吧?”
“哈哈。”承若哥哥很得意,仿佛清风被赞扬就像是他自己得到了好成绩一样高兴。十四岁的他笑起来,已经有了非常好看的长长的酒窝,当然这个时候的他已经算是比较受少女们关注的英俊少年了。
皇宫的最后一晚,在银色的月光下,两个孩子爬上屋顶,天真地笑着,笑声是那么的嘹亮、童稚、无忧无虑,他们彼此感受着对方无邪与温暖。
这一次,就连一向冷漠到近乎不管别人死活的禁军总管莫言,眼神也变的多转了几转,对身边的彩姑多嘴一问:“她是谁?”
彩姑知道他问的对象,因为不止一人对这个孩子的事表示过分的兴趣。尤其是......
尤其是她的那张脸,那么细腻、那么清晰的呈现出熟悉的轮廓,好久好久不想忘却、却又急于让她消逝的模样。
那模样代表着一段深刻而久远的回忆啊。
犹记得,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吧。七岁的落华公主天生丽质,活泼好动,是皇宫中最最幸福、最最温暖人心的小精灵。即使是在这个冷漠的皇城里面,那精雕玉琢的脸上,有着最为温暖而毫无防备的笑容,即使是痛苦了好久的人、心冷到死寂的人们啊,也依然会觉得这是生命里唯一春天的色彩。凡是她所在的地方,即是幸福的天堂。
然而她死了,这玉宇大殿又恢复了往日的孤寂落寞、冰一样的寒冷,没有人会知道,没有人可以掀开这一切的假想面具......
可是,她是谁?从哪里来?没有人会知道,即使是动用了明里暗里大批的搜索网,也没有任何一点有关于她的信息。我可以留下你吗?可以放任一个可能的危险存在吗?
一向杀一儆百、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威风凛凛、冷血残酷的尔荣王爷,在这个小姑娘的身上迟疑了。真的是不够狠,还是失去的太多了呢?
自此之后,由齐荣二府的王爷带回自家单独授课的时间变得多起来,同样的,承若能够见到清风的机会也便越来越渺茫。惟有不谙诗词典籍的荣王爷在传授这些课程时,宫中才会统一召回训习生们回到宫城里面一同授学。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承若才能安心的看到那个令很多人疼惜可爱的小蘑菇的身影。
如今的训习生不同于初时一群白衣的模样,是正规的授训子弟。也因此,齐荣二府根据规制与喜好奏秉,向礼部支领额度各自于天衣坊裁制领取了府中所需子弟们的季节衣装袍服。也就是今日临风馆内,规规矩矩坐着的学子们所呈现出了两条纵道鲜艳明亮的色彩来。左边一色暖橙,淡淡的纱衣罩在雪白的内服之上华丽而不显庸俗;右边则都是清蓝明丽的水色,雅致幽静。二者各有风采,穿着不同颜色但规格均为同款样式的小孩子们东张张西望望,脸上都呈现出一片兴奋愉悦之情。
太久不见,大家喧闹着互相打过招呼,继而被彩姑一吼立刻就端端正正地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每个人都期待着新鲜事物的出现。摇铃声响,这时候抱着书本走进馆内的是一位蓄了八字须的老先生,看起来有六七十岁了,他身边还跟着个不到二十出头的少年书童。
老先生应该也是有官职的,因此脾气比较大,只见他沿桌几缓缓地坐下来吹散了茶沫子喝口温热的茶水润润喉咙,才有功夫抬起眼帘看向一众学生。但很快他就瞪圆了那瘦骨嶙峋的细皮眼,将书本紧紧地搂在怀中,口中喋喋连嚷:“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众人顺着他那纤手的指骨所指之处,俱是梳着双髻或者辫子的女孩。老人家抬手阻止了同行的书生从囊袋里取出他授课时用到的一系列用具,无法忍受着说道:“古往今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本官授课的书堂里怎么能出现违反圣人规矩的女子存在!这个课老夫教不起了教不起了。”
彩姑等人赶忙劝阻,奈何老先生连她的手都不许碰触到自己。只好支使宫女去把齐王爷请来。齐爷一向温文儒雅,脾性甚好,对学问与老夫子也是尊崇的无以复加。请他来劝劝,这好好的课程总不能不教啊。
奈何太监嗓音刚亮,立时推人率先闯进来的竟是尔荣亲王爷,彩姑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尔荣王爷的笑容逸在脸上,踱步的速度并不快,但炯炯有神的双眼定定地锁在老先生脸上。即使是睥睨众生,自诩圣人门下清高的夫子先生,看到他的眼神也不禁颤颤着后退了几步。身后齐王赶紧冲进来拍拍兄长的后背之后立刻向夫子堆起笑脸:“遵儒大人好久不见齐宁这有礼了。”尊儒夫子是齐荣二人年少时候授课的师父,齐王又是好学之人,一直是他比较得意又可以向老友们拿得出手的皇族门生。因此年已四十前后的堂堂齐王殿下向他行师徒见礼,可是给了他个天大的台阶下,夫子这才抬抬眉毛,胡须因从鼻腔里冒出来的气而飘了起来。
齐王有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因此再行一礼上前询问道,“不知遵儒大人这番不肯授业是下人们安排的有什么不妥吗?”
老人家撇撇嘴,手中动作随话语夸张而动。“齐王你是知道的,老夫遵孔圣人之道开学立派从未有分毫懈怠私纵,以至于年逾七十也未曾名声堕归。遵圣人之言,就要谨身守矩,自古长幼有序、男女有别,这临风馆堂堂中原社稷之始源怎可允许女子进入?若要老夫为女子授业,老父是宁死不从的!”
“这......”齐王犯了难,即使是当初自家亲妹落华,也是父皇令请文学甚高之女师授业,自始至终未能请得夫子开尊口。如今一众女童,或官宦人家或市井百姓之女,也真是引了麻烦之事。
“不用跟他废话!这课你是教也不教?”荣王爷不需要齐王出面,一肚子火起,冲着夫子就喷薄而出。
夫子也怕荣王爷那战场上的钢筋铁骨,但心中原则规矩绝不可废。于是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却也转头再不看向荣王方位。
原本诗词文赋的课程就是荣王爷痛恨无用之始,他一直觉得忠心护卫皇室护卫主上就够了,学那些劳什子有个什么用?奈何宫中统一授业的课程里还有从军做官的军政必要手段等兵法要案,都是为培养中原皇朝下一代基石至关重要的一步,因此他也只好妥协。但这臭老头一而再再而三的以各种“有辱斯文”的理由阻挠课程进度就让人有了掀桌子的冲动,尔荣心中被他那句“长幼有序”激发,窜起了熊熊的无名怒火。凭什么二子就不可为皇?就因为所谓的长幼有序?!是以夫子每一个不敬的举动都将在尔荣的脑中无限被放大,终令他几个大步冲到夫子面前,他深吸口气语气骤缓:“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教还是不教?”
夫子一生文人,何曾被威胁过,再偏了头口气加重:“不教!”却只在下一刻感到馆中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小声喧哗的氛围顿时安静了下来,连掉落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够听得到。夫子回过头来,却见着尔荣王爷右手压在他随行书童的头顶,而那少年鼻下一条鲜血流出,已然断气。彩姑与齐王赶紧控制惊恐大声喧哗都站了起来的孩子们,有的哭泣有的吓傻了。不过短短的一刻钟,临风馆内已变了数变。只听得尔荣王爷冷酷而嘲弄的笑声响起:“早知下场如此,做什么还硬要鼓起那份软骨头??”
老夫子终于还是放软身子跪在了案桌旁的地板上,用力的闭了下双眼,让纵横的老泪流在心里。与夫子一同在心中受到重创的还有清风,心底那莫名的恐惧、无以复加的黑暗阴风再次侵袭,是那只手!那只手摧毁了温柔善良的母亲,焚烧了她们多年赖以维系的海棠家园!清风颤抖着不可停止,她听到碧林姐姐的声音也是怯怯的跟大家宣传:“听说那死掉的是夫子唯一的亲孙子......”
临风馆事件之后,夫子竟然允许他的课堂上有女孩们的存在了,只是他益发昏花的老眼不再炯炯有神,有时候无交集的视线让清风甚至觉得他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了。在此期间,承若觑着空就检查清风功夫进步多少的情况,再教她一些好玩的身法、讲一些好玩的故事给她听。
聊着聊着,承若突然说起检验考核那天荣王爷的臭脸就像是今天课堂上礼部尚书的模样,因为三皇子和韦冼王爷家的两个捣蛋鬼把他老人家的鼻烟壶里换上了西域进攻的芥末粉和辣椒油!然后说到清风那天的漂亮表现。
学了心法,顺利地完成了“流水落花春去也”的初级入门剑术,清风小小的心里一直有个新的想法,就是怕怕的不敢说出来----怕弄笑话。但有了新的疑问,又憋不住,于是就对可以放心不笑话她的承若哥哥来说一说......
才知道那天齐宁王爷课堂上教授的和母亲曾经要她背诵过相同的诗句,这些......居然是剑诀啊!“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复植接舆醉,狂歌五柳前。白云初晴,幽鸟相逐,眠琴绿荫,上有飞瀑。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书之岁华,其曰可读。”
“然后呢,怎么了?”承若不明白。
“......原来、原来这真的是剑诀呀。对么?承若哥哥?”清风豁然开朗般的快乐。
“蘑菇你是怎么知道?”作为剑诀,其实只有皇室最为纯正血统的皇室成员才会代代相传,一般老百姓只是当作吟咏赏玩的诗词歌赋而已。可是,看着这个快乐的小蘑菇......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是居然会出现那晚那样笨蛋的事情来,莫非......“前几天你被罚跑山延误了心法的事,是不是尔荣王爷故意不教你?”
呆呆的表情,清风不想让他因自己为难,只得哈哈笑着:“不是。是我自己笨嘛......承若哥哥对不起啦。”
承若放开了她,心里有些失望。“哦,是嘛?”
可是,一直是冰雪聪明的小姑娘......却让别人误以为她学不会。没有一句解释,可这不就是她的个性吗?而今她因新学会的收获而开心雀跃、跑开好远的背影,承若不自禁的呆了、笑了。傻孩子!
自从被入籍皇宫,成为正式的训习生后,身份就被固定,入住荣王府地,灌入了尔荣王爷徒弟之名。身边的人、周边的环境,就有所改变了----
清风还记得自己初入荣王府的那一天----
一大早,从皇宫的训习所和一些并不熟悉的同龄小伙伴们收拾好小包袱,乖乖的排好队,就随着这个凶悍的大师兄领着入了尔荣王爷府邸,迎向她们的也是一个全新的生活环境和人生。
这个大师兄叫她们向他行礼,齐喊“大师兄”,然后逐个安排到一排精致的小屋子里居住。
荣王府的一切都是那么富丽堂皇,金玉之精、木竹雕工之细;偌大的庭院分前后四进;中部的装饰竟是一棵硕大无比的植株珊瑚。阳光照耀下明红明黄相交,还有的晶莹剔透、熠熠生光。三餐吃食也很棒!上好的米,颗颗精粒;菜色果品都是最新鲜的,鱼肉会适当安排在饮食当中。偶尔的,还会有外族地域特色的手抓羊肉出现,听说是最北边那个很强壮的国土部族首领进贡来的。很好吃,味道是当地厨子跟随来京、用神秘的配料做成的。
每个人都很开心,沉迷在骤得的幸福里。如果不是与齐王府的旧识妙妙等人上课重聚时互诉心得体会,清风小小的心里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疑惑,甚至不安。
在荣王府里,清风看着自己身上的绫罗细衣裙。之所以受不了这样的花衫,一反幼年时母亲淡雅却显高贵的气质与华美,而今华丽却过于花哨。于是清风特别选了一件月白的淡色调,上绣一些小颗的青浅绿色花草;再看飘雪一身粉红,还有数根系成蝴蝶的花带。这种妆扮虽说自己受不了,但小飘雪穿着果然漂亮可爱。
这时候,传来外面大师兄吼训习生们出去集合,清风提醒飘雪快点之后就嘭嘭嘭赶紧跑了出去,惟有带起的一阵风里脑后那两根系住两鬓发束的半透明米白色飘带上下跳动,宛如轻巧缥缈的茉莉花瓣一般。
身后飘雪软软的嗓声嫩嫩地赞道:“清风姐姐......好美哦......”
来到荣王府一连几天,每天天还没亮之时他们就排好了队在城西山脚下和齐府的小训习生们碰头,然后一同绕山慢跑两圈。
“啊?!为什么要跑?!”“好长......”“这怎么可能?我要告诉父王去!”伴随着抬不起来眼皮的困意,大家哈欠连连还不忘七嘴八舌的抱怨着。
“可是清风姐姐就可以呀......”飘雪小声说着。尽管体质很弱的她也不想跑,一看这山,就差点昏了过去。
“你们要想留在皇宫里吃好的住好的,就给我老实点!可不要以为荣王府会白养你们这些闲人。啰哩叭唆的,快跑!”凶恶的“大师凶”一副大灰狼的模样,吓得大家立马噤声,而不远处齐府的训习生中----那个漂亮的夜阑姐姐,也是看着这山长叹了一口气,给自己勇气和信心。
于是荣齐二府的所有训练生们整齐排成了一队开始绕山而行,一早空气清新,蜿蜒成蛇状的山路上空弥漫着潮潮的淡淡云气。清风今早习惯性的将头发梳成辫子再盘系于脑后,身上穿着白色宽松的衣裤,在关节处还系了带子以防略显宽大的袍袖裤腿阻碍了行动。那些不听劝的女孩儿们就麻烦了,那么远,跑了一会儿不到就气喘连连。不适此境的彩衫裙被树杈戳破时而又不小心摔倒被山石划破了手腕,铃铃啷啷的花簪耳珰掉到不知去向;有两个训习生则赖在地上不肯再跑,把大师兄靖刚气的脸色爆黑,“你们快给我起来,起来,起不起来?起不起来?”小胖子也有几个,这样就形成拉锯扯锯的搞笑局面。而清风则脸不红耳不赤跟着慢跑,不落后也不超过。要知道平日里荣王爷给她的压力和限时要比这多好几倍呢。
两个时辰后,当大家终于稀稀沥沥的回到终点,靖刚还得负责点清所有小鬼头有没有到齐掉队,有没有因为溜掉或是迷路而落在山里的。这帮小鬼头,实在是麻烦。
承若瞥了一眼夜阑在那边娇喘时不时看向自己却并不管她,反而看向自己心里唯一承认的那个妹妹时,和他一样也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就很开心。这些训练对于她来说应该是绰绰有余了吧。他没有走过去和清风打招呼,不想打扰她,只是这样看着她就已经很好了。
这边飘雪脸色苍白泛着通红,哭着喊清风,“清风姐姐......我嗓子里腥腥的......好难受。”
“我看看张嘴,没事的~别怕,我第一次跑也这样。”
“清风姐姐,我的花花簪跑丢了,你能不能给我你的那个?”
“可以呀。”反正她平时也不戴那些东西,心里不大在意这些好看不好看。其实,看着飘雪一脸可怜兮兮,又怎么可能不答应她呢。爱美,谁不是呢。只不过,现在清风的心里只有追逐着母亲的愿望,追逐着与母亲最后的羁绊,很想永远。
而现实中,孤独的清风身边有的只是那些其他窘态毕露的倒霉同伴,有的坐着,有的,干脆躺在地上。
至于这么多天,尔荣王爷为什么会没有出现?小训习生们刚刚转入门下,而他又比较“热衷”这一批,谁都看得出来。然而......
同一个时间里,距离京城很遥远的昌图城,一个落魄的茶水店里。
身穿黑色长袍,头顶兜着斗篷的帽子遮住了脸孔,看来又是个并不想泄漏身份的大人物。他只手握杯,慢慢的品着没有什么味道的乡下茶水,仿佛是多么有滋味的上品。
这里是三不管地带,就见迎面走来一位东瀛武士装束的男人,说着流利的中原话语对老板要茶喝。然后随意的坐在了黑衣男人靠背的位置。如果不是一个女人早就瞄准了食金者的这位,谁也不会发现,两人的嘴角微微翕动,并且交易者不可思议的事情。当然,他们之间的对话是不会让任何人听到的。
“为什么要我来?”沉厚且硬气的东瀛语调,说话人并不回头。
“帮我查个人。”
对方并没有回话,只是默许着遮住脸面之人继续下面的陈述。
“七年前,失踪的落华公主和她身边一切人、事、物的下落。”
“我早就说过,你的妇人之仁必定带来大麻烦。”
而对方已无言。
“这地方天气不好,这几天打雷(案语:清查),这方面我得躲着点。”武士喝了一口茶咂咂嘴,起身离去。
留下那人,却被一个哭哭啼啼的事情耽搁了行程。
原本一声声哭泣换不得他的侧目,然而他却回了头,客坐饮茶,侧耳倾听。
“求求您了,给我一碗饭吧。我----”
“你出身高贵、家道中落,希望我好心施舍?我说姑娘啊,一天两遍,你不烦、我都会背了。”旁边客人也势力跟风,“臭要饭的,去去去,脏死了。”
被脚一踢,女人不小心倒地,却眼看踩脏了尔荣的鞋面。
而尔荣却仅仅是挥袖一瞧,上面赫然一派脏兮兮的手指印。因为女人正忙着那一双脏手在为他的鞋面卖力的擦着。
依尔荣的性子,胸中怒气“腾”的蹿了上来,正要发作的一瞥眼间,看到这张脏兮兮的煤黑灰面的脸孔----
竟是仔细端详。半晌,“你想跟着我吗?”让人感觉不怒自威只此一次的机会,一旦错过他不会提供第二次。
伴着周围人们的唏嘘,女人双膝下跪,荡起寸许灰尘,忙不迭连声说道:“我愿意,我愿意。”说罢就磕下头去。
大家都不明白这个陌生黑衣人的作为,觉得他得不偿失。当然,也有人为女人暗自庆幸,道她真是交了八辈子的好运。
只是,一抹不易察觉的诡笑令女人哆嗦了一下。她不明白这个大好人为什么顷刻间会有这样的一面?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吗?
然而,尔荣王爷的头脑岂是仅仅对于这女人的不嫌弃就了的?对于这个正处于壮年时期的尔荣王爷来说,不嫌弃这样人人轰赶的脏女人,却愿意揽上这麻烦。却不过只是在他的观念里的一句话使然:只要有用。
见到女人模样,众人只看外形表象,而他的广博阅人,见到的是透过煤烟之下尚显艳美的容貌,与她身上早已褪色或是沾染了泥水的这一枚小小的“古”字黑琉璃石坠饰。这是个标志性的身份物件。江南古家在前朝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古兮杭,此物正是他的家徽信物。据说当年复国无望的古老头,临终前留下大批宝物线索,而这个女人......看向她,尔荣的思绪瞬间已飘到远处。
容貌艳丽,带回去有利用价值,有用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