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闻香雅轩的气氛很正常,没有剑拔弩张、草木皆兵。或许是因为镇江楼里史三爷生事,食客远避的原故,这闻香雅轩生意份外红火,食客几乎将大堂坐满,行拳劝酒、嘻笑怒骂中“闻香雅轩”“雅”然无存,菜市、赌坊也不外如是吧!而仅余的一张小桌也被我们占据了,随后而来的食客只能怨自己运气不好了。
叫来小二随便点了几样小菜,便和田、洛两人小声交谈起来。
“恩公——”脑后传来一声轻呼。
我诧异着回头一看,一个一袭蓝衫、年约三十左右的男人一脸热切的抱着拳。我不解的道:“你叫我?”
男人道:“是的,恩公不认识在下了?”
我自己认识的人不多,除了平湖镇的乡亲们,就是军中同僚了,这个人一看就是个武林中人,我还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会认识他。
“也难怪,恩公古道热肠、救人于危难之间,实是平常不过之事,且不求回报,自然不会记得在下!”男人道。
这话我还是蛮喜欢听的,尤其是一个外人当着自己的意中人夸赞自己,心里还有些小得意。
我思索了一下,自己做的好事区指可数。第一次是英雄救美,救了田韵心。还有一次就是离开田韵心北上途中,好像救了一个什么镖局的镖头,叫柳仲祥的。现在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个人。
“你是柳……柳镖头?”我并不确定的道。
男人脸上一喜,道:“是的,正是在下,原来恩公还记得在下!当日恩公仗竟援手,不但救了在下性命,使泰兴镖局百年基业不至毁于我手,更使我妻儿不至做孤儿寡妇,受人欺凌。此番大德在下每每念及,不由得感激涕零,在下时常携贱内幼子向上天祷求,希望老天爷保佑恩公一生平安,也希望老天让在下有朝一日能再见恩公一面,以报恩公大德。果然天道酬勤,今日让在下夙愿得偿。”
对了,正是泰兴镖局。
“些许小事,柳镖头无需挂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我习武之人的本份。”我淡淡的道。
“是,在下知道公方施恩不忘报,但活命之恩在下永铭五内!在下也不提报恩这些令恩公不快之事,但请恩公务必答应在下,由在下作东,聊尽地主之谊!”柳仲祥诚肯的道。
我也不好拒绝,点了点头。
“如此真是太好了!对了……”柳仲祥看了看田、洛二人:“不如这两位是府上……”
我忙给三人介绍了一下,对于当日救人之事当然三言两语带过了。而田、洛两人我也仅说是自己的好朋友,至于他怎么猜想,我也管不着。
介绍已毕,柳仲祥道:“这里太过噪杂,在下和几位好友在后面订了一间雅座,咱们去雅间如何?他们都是在下的好友,恩公的事迹在下也向他们讲述过,他们都十分敬佩恩公的为人,很想攀交恩公。”
“柳镖头做主便是,只是柳镖头请不要再叫恩公了,在下实在承受不起!”
“那好,王大侠,请——”
起身按柳仲祥的指引穿过一道侧门往后去了。
但听得柳仲祥在后面叫过一个伙计吩咐道:“这桌客人的帐记我头上!”
柳仲祥吩咐完伙计,立即快步追了上来,在他的引领下穿过一间小院,经过一条二十余丈鹅卵石铺成的小道,来到了汉江堤下。
这闻香雅轩还真是别出心裁,他竟然将水堤下一块不知道那一年露出的河床当作了自己后院,在河床修筑了八间角亭,其间以柳树辟径、柳枝为屏,果然雅致之极。只可惜秋风已过,柳叶化为满地飞絮,但柳枝密集,想要看清里面的情况也颇为不易。我好奇的是,这里的老板就不怕汛期来临时,一场水将他的心血一洗而空吗?但看看周围的柳树、角亭,无一是近年之物,很有些年头的样子,看来店主选址在此也是有恃无恐的。
角亭里坐着四个人,年纪从三十至五十左右不等,人人一脸英气,一看便知皆非等闲之人。
四人见来了陌生人,一个个警惕的注视着我们。
“这是要干什么!”跟进来的柳仲祥见四人似乎要吃人的样子,笑着道:“这位是好朋友!”
四人见到柳仲祥,再听了他的话,神情都放松了下来,人人脸带微笑起身相引。
柳仲祥上前道:“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时常跟大家提及的王伟王大侠!”
“原来是王大侠,刚刚真是不好意思!”年纪最大的那人道:“时常听柳老弟提及王大侠的英雄事迹,在下等人神交已久,今日总算见着面了!”
我连忙抱拳道:“不敢,不敢,是柳镖头抬爱在下了!”
柳仲祥在一旁道:“这位是邵阳崇德镖局路闻达路总镖头!”
我连忙抱拳道:“久仰、久仰!”这路闻达手握两枚纯钢铁胆不停转动,每枚至少五六斤重,那应该就是他的兵器了,此人擅使飞胆,应是一暗器高手。
柳仲祥又指着一个年纪四十许的青衣男子道:“这位是宜昌松鹤镖局海正宜海总镖头!海镖头是武当山俗家弟子中出类拔萃的人物,深得武当山真武观武学真传!”
这男人右腰悬着一柄蛇皮利剑,看样子是惯于左手使剑之人。
接下来两人分别是长沙金石镖局总镖头钱夕子和襄樊本地永安镖局总镖头冼鹰。
那钱夕子四十左右,身后放着一根丈许长的熟铜齐眉棍。我心中暗道:“钱夕子,钱惜子,难道他真的惜钱如子?噬财如命?”
冼鹰则看不出使用什么兵器,但见他一双手掌漆黑如黑、汗毛全无、青筋蹦现,此人一身武功应该就在他那双手掌人,我猜想他应该是练铁沙掌一练的功夫。
得知这几人的身份,我不禁有些后悔冒然答应柳仲祥的邀请了。这些人的身份,这些人看到陌生的我时的发应让我不得不猜想他们是在商议什么事情,而且还是那种很重大的事情。
一念至此,我也不坐下了,我一个人倒没什么,但我不能将田韵心和洛柔置于危险之中,于是抱拳道:“各位前辈似有要事相商,在下不便参与,这便告辞了,来日有机会在下再来恭听各位前辈教益。”
柳仲祥伸手拦住我道:“不瞒王大侠,我们相聚确是有事相商,不过事情已经有了定论,勿需再议。何况万分难得才得以与王大侠重遇,在下也不敢让我等锁事扰了大侠的心情,咱们只谈风月,别的一概莫作理会!”
“那……便打扰了!只怕误了众位前辈大事。”我只得道。
众人都道没事,一起坐下,把盏言交。酒菜早已上齐,但柳仲祥为表敬意,叫来伙计全部撤下,重新点了满桌了菜肴,末了还吩咐道:“把你们镇店之宝,那窖藏了三十年的女儿红取一坛子来!”
不多时,酒菜上齐,众人举杯共饮一杯后,田、洛两人便推杯不饮。众人见是女眷,也不强求。
我推脱不过,只得和众人连干三杯,这才有时间吃些饭菜、填填肚子。
酒过三巡后,众人便大声畅谈起江湖奇闻铁事,气氛十分热烈。
然而,麻烦还是找上门来。
一个年不及四十,身上裹着一件单衣,腰间斜插一把铁剑,剑柄以金丝缠绕、剑鞘上蒙着一块虎纹皮毛,也不知是猛虎身上剥下,还是以狗皮上漆而成。
这一人出现,角亭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但对柳仲祥等五人却不敢露出丝毫不敬之意,甫见来人,立即起身齐齐的道:“二爷好!”
来人没去理会他们,左手往胸口挠了挠痒,右手旁若无人地将桌上半坛子女儿红提起,往嘴里猛灌了一通,态度极其嚣张。
我不由得大是反感,但请客的别人,主人没说话,我也不好出言喝责。但对柳仲祥等五人的感观不由得大减。心中也奇怪了,柳仲祥五一无是庸碌之人,为何对此人却如此恭敬,甚至可说是忌惮。
五人丝毫不露反感之意,一个个垂手恭立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喘,仿佛瞬间五人都化为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