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一双温软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有温柔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喃喃细语，感受着这份陌生的温暖，萧易只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被触动，眼里突然有了汹涌潮意。

“小月儿，半牙船。。。”

有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低唱，那旋律十分熟悉，仿佛有人曾经在某个漆黑的月夜，守在自己身边，用宠溺的眼神看着自己，将这一切烙刻在自己灵魂深处。

萧易想睁开眼，那个自己一直想见的人，一定就在自己身边！

“。。。娘。。。”无比艰难地，他终于叫了出来，然而却骇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清脆而且模糊，小儿呓语一般，萧易想动，却感觉到这个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

那个唱着歌儿的声音突然一顿，然后一阵沉重的呼吸声传了过来，那个女人似乎是站了起来，随后她惊喜的声音就响起：“岳儿，岳儿会叫娘了！万郎快来看，岳儿会叫我‘娘’了！”

随后自己被一双大手抱了起来，那双大手有力而且细心，仿佛只要自己在那双大手护佑之下，这天这地，都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害到自己。

“岳儿真聪明，我万笙的儿子，自然是最优秀的！”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且有磁性，语气里是满满的惊喜与慈爱：“岳儿乖，等你再长大一点，爹爹教你道法，到时候我们父子一起升上上界，找到老祖宗，我的儿子，他日必能证大道，成道尊！”

隐隐约约间，萧易感受到有烛火在身边摇曳，那一男一女的笑声回响在耳边，抱着自己的大手仿佛捧着一整个世界，那烛火却一点点远离，身体上的温暖开始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冷。

有一股凉意落到脸上，那熟悉的感觉让萧易马上就认了出来。

那是雪。

有个轻柔的声音在低低喘息着，自己被紧紧抱在一个柔软的怀抱里，四周有呼啸的风声，时不时有雪花落在自己脸上，这是一个女人的怀抱，不时的喘息声显露了主人此时的虚弱。

其后还有一个个狂笑声，有一个仿佛凝聚了莫大威压的声音惊雷一般在耳边不断回响：

“常婉婷，放下那个魔种，万笙已经殒落，即使那是你的孩儿，你也无须为了一个灾祸之子付出自己千年所修之道，此子日后必会祸乱这天地，把他交给我们，我等便放过你！”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一味地奔驰着，时不时可以感受到身周有道意凝结，她在逃，也在战斗，女子的喘息声越来越大，仿佛已经到达了极限。

放下吧。

萧易在心中叫着，听着女子愈加沉重的呼吸声，萧易只感觉像是有一根针一下一下地刺着自己，心都被揪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子停下了，身后的那些狂笑声与追击声也都消失，萧易感到自己被放到了一个异常寒冷的地方，四周风声呼啸，大量的风雪吹到自己脸上。

那个女子一直站在一旁，萧易能感知到那个女子的目光一直凝聚在自己身上，那目光里带着凄婉，带着不舍，带着。。。恨！

“岳儿。。。”她低声说，声音不复轻柔，带上了半分的嘶哑。

“记住刚才那些声音，记住这片风雪的寒，死都要记住。。。”那个女子轻咳了两声，声音愈加虚弱：“娘亲。。。已经尽力了，你爹爹，也已经尽力了。”

“你还小，今后就要一个人艰难地活下去，但是。。。活下去！多痛都要活下去！你爹是道修！你今后。。。也要成为道修！人族负了我们，仙族负了我们，这天，也都负了我们！”

“娘亲无法陪着你了。。。之后你的命运可能会被很多东西左右，但是你是你爹的孩儿，你是。。。万笙之子！记住这份仇恨，不要怪娘亲狠心。。。只要你能活下去，即使是作为天地魔头，苦痛一生，娘亲也要你，活下去！”

“活下去！为爹爹。。。为你自己。。。复仇！”

那个女子的声音带有大道，天上仿佛有什么强烈的意志降临到萧易身上，一丝温热的液体进入了自己的口，却化出了满口了血气。

“岳儿。。。娘亲相信你，相信你爹爹的话！你总将走上修道之途，你终将祸乱苍穹，你。。。一定要复仇！”

“向伪道者。。。向仙族。。。向这片天空，复仇！”

“为此，娘亲以千年道行，以道音诅咒你，生生世世，伴随灾祸而生，祸乱。。。天穹！”

萧易突然感受到一股恐惧将他紧紧禁锢住，他听着那个女子的诅咒，听着她充满了恨意的声音，有什么极其凶恶的东西伴随着女子的话语降临到自己身上，直直冲入心底，一双赤红色的眼睛在自己内心深处睁开！

萧易睁开了眼！

他大口喘息着，目光渐渐凝聚，却发现唐砚正站在不远处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少年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心底仿佛有一颗大石落了地，纷杂的记忆重新回归，自己叫萧易，这儿是剑王地宫。

萧易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有个小小的身躯正趴在自己身边，苏漓小手握着自己的衣襟，闭着眼睛，小嘴喃喃地说着什么。

“萧师弟，我才赶到此地没多久。”唐砚仿佛犹豫了一下，又道：“我们道修修道之途，常伴心魔，若是无法坚持本心，日后被心魔所扰，很可能就无法得证大道，萧师弟，你若是心中有魔，最好还是。。。”

话没说完，唐砚却看到萧易正呆呆看着自己，那双一直淡漠的眼眸里，有了迷茫。

“唐师姐，你说，这世间最大的悲哀，是怎样的呢？”萧易低声问，像是在问唐砚，又像是在问着自己。

唐砚一愣，思考了一阵子，摇了摇头：“我无法回答你，世间之人，各有际遇，各自的悲哀也都不同，我们既然选择了修道，这本身就是一种悲哀。”

“这人生一世，谁又说的清楚了？”

听到女子的话语，萧易仿佛听到自己内心轻轻叹息了一声，少年伸手在苏漓脸上轻轻抚摸着，低低笑了出来，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又或许是被他用什么东西遮盖了去，少年轻轻推了推苏漓，将女孩叫醒。

“走吧，我们去三层。”萧易站起身子，一把将苏漓也拉了起来，脸上重新换回了平日冷漠却又带着一点温和的神色，静静看着唐砚。

唐砚如梦初醒，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萧易神色转变很快，刚才的他仿若大梦初醒，脸上带着令人心痛的茫然，却有另外一股深深的痛楚在那分茫然之下，然而那些痛楚与茫然此时被他很好地掩盖了下去。

唐砚没有继续问下去，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过去，她原本想提醒一下萧易，然而看到萧易那个表情，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心魔，自然要他自己去斩，自己帮不了他多少忙。

两人随即升上天空，萧易拉着苏漓的小手，紧紧跟在唐砚身后，仿佛又回到了平时的状态，那些伤痛，那些不堪的记忆都被他很好地藏在了心底，等待着有一日壮大到可以吞噬本体。

萧易一脸温和地与苏漓低声说着什么，唐砚只是闷头在前方赶路，时不时回答一下身后苏漓的询问。

两人修为高绝，赶路速度也是快，很快唐砚就把萧易带到了一个祭台之下。

祭台高数十丈，其上有一个小小的空间门，门内一阵阵威压传出，祭台的四周都是阶梯，插着一把把的长剑，或许这儿原本是布满了迷雾的，那道法被唐砚收走之后，整个二层的迷雾都已经被驱散，于是这个祭台就显露了出来。

“通过那个空间门，就是地宫三层。”唐砚娓娓道来：“根据宗门长辈所说，地宫三层的景象，每一次都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三层中央的剑王树，每百年都会结出一颗剑王果，进入第三层的修士可以随意采摘。”

“剑王果连接着剑王树，需要莫大修为才能摘下，能摘多少就看自身修为了，很多人摘了一两颗就耗尽了修为，在第三层修为耗尽就会被接引回第一层，在那里等待地宫的关闭。”

“第三层没有任何危险，萧师弟可以安心采摘剑王果，但是每个剑修，只有服用第一枚剑王果才有效用，第二枚就完全无用了。”女子脸色有些尴尬，低声对着萧易道：“因此唐砚有个请求。。。”

萧易笑了笑：“师姐不必说了，开阳宗的剑修只有萧某一人，我取再多的剑王果也是没多大用处，到时候多出来的剑王果全部送给唐师姐就是了。”

说完，少年又不怀好意地摸了摸下巴：“只是萧某可不能随随便便为他人做嫁衣啊。。。”

唐砚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嗔道：“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了萧师弟就是，待千门仙比结束之后，萧师弟的修为应该多有长进吧，我观萧师弟每次突破都需要以剑意为辅，到时候唐砚可以做主邀请师弟来我万剑门，助你突破。”

萧易双眼一亮：“便连唐师姐悟出荒芜剑道的那一处，都可以去么？”

“可以可以，你要去唐砚的洞府居住都可以。”唐砚说完才发现自己说错了，不禁脸色一红，背过身子：

“虽说第三层没有危险，不过此次因我获得了剑王传承，或许会出现什么变故也说不定，萧师弟还是多加小心吧。”

这笔买卖，不亏。

萧易想了想，如今自己修为停滞，第三道剑气漩涡若是剑王果无法激发出来，到那万剑门应该也有机会，若是第三道剑气漩涡出现，到时候必能在万剑门获得剑意造化，一举凝聚出第三枚剑丹，那么自己就能到达半步分神的修为。

一年不到的时间，从筑基一路晋升到半步分神，这速度可以说惊世骇俗了。

“那么我们走吧。”唐砚刚才说错了话，此时还在羞怒当中，也不在给萧易继续磨蹭的机会，飞身而上，很快就冲上了祭台之顶，走入空间门中。

萧易拉起苏漓，低笑了两声，两人也紧随其后，很快进入了空间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