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胧胧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觉得有人边推他边在耳边叫他的名字。睁开眼,秦越正焦急的看着自己。
见云舒醒过来,秦越忙道:“云小哥,怎么在这里睡上了。天气干燥,地上潮湿,很容易生病的。这山里又多猛兽,没准要到这溪边喝水,这也太危险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布袋,打开来,里面包着几十颗各种颜色的药丸。挑出一颗递给云舒。“把这个吃了,祛祛湿气。”
云舒心想:“草地上睡个午觉,用不着这么紧张吧。”可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就接过来放进嘴里。那药丸入口即化,只留下满口清凉,甚是受用。云舒道声谢,问道:“你要找的药,采到了吗?”
“还没有,转了这半日,还没找到。”
“你这小袋子里有没有消肿的?”
“药丸没有消肿的,药膏有。”秦越说着,又往怀里摸出几个小瓶。拿一瓶出来道:“哪里肿了?”
云舒心想这人什么眼神。看不出我半边猪头吗。“脸啊!”
秦越端详了许久,疑惑道:“你的脸?”
云舒感到奇怪。站起身,走到小溪旁,溪水倒映下,见自己脸上的浮肿已全消了,嘴角眉间的伤痕竟也全都不见了。
云舒大惑不解,怎么早上的伤口睡了一觉就全都好了?扭头刚想问问秦越行医采药这几年,见没见过恢复的如此快的。猛地看见他插在腰间的药锄。改口说道:“把那锄头借我用用。”秦越也不多问,抽出药锄递给他。云舒看了看地形,一条小溪自半山缓缓而下,两旁树木林立,离小溪不远的高处,就是进山的大路。路与溪之间是一个缓坡,坡上长满了野草。云舒盘算了一番,在缓坡上挖了起来。
秦越一开始也并不知道他要挖什么,慢慢见他挖的坑越来越大,还是没有停手的意思。忍不住着急,结结巴巴道:“云小哥,你这是在挖什么呀?我那把只是药锄,并不是寻常刨地的锄头,再这么挖下去,可能就要坏了。”
云舒停手道:“你听没听说过神仙根?”
秦越当然没听说过。好奇道:“那是什么?”
“药材啊!这你都不知道?”
秦越暗想:“自从立志于治病救人,行医数载,采药也有三年,读遍各种医书药经典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神仙根这种药材?终是我学艺不精。”心生惭愧,虚心问道:“这神仙根是怎生模样,适用于何种症状,是外敷的还是内服的?”
云舒摇头摆尾道:“形似人参,却比它肥大。味似甘草,却比它清甜。随地势的不同,形状有大有小。随水土之各异,味道或清甜或辛辣。是内服之物。单服此物,易生津、降虚火。若混以其他,更是百病包治,药到病除了。”
秦越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云舒也不过与自己的年纪相仿,却学识如此渊博。喜的是今日幸亏识得了此人,自己对于药草必将有所精进。受益于此,怎好还让云舒一个人挖!抢过药锄,对云舒道:“你挖了这半天,想必累了,休息一下吧,我来。”云舒也不推辞,在旁边指指点点,看着秦越卖力。
秦越这时早顾不上自己的药锄了,按照云舒说的方位挖了起来。云舒见他挖的小心翼翼,知道他是怕下手重了,伤到神仙根。好在不用自己动手,也就由得他去。终究不耐烦他慢吞吞的,就还躺到原先的树下,闭目养神去了。
秦越挖了一个多时辰,早就汗流浃背。见已挖出个一人多高的深坑,却还不见神仙根的踪迹。想到这般金贵之物,定不好寻。也不泄气。再挖几下,药锄终于碰到深处的硬石“叮”的一声,断成了两截。没奈何叫起云舒叹气道:“药锄不济事,明日再找顺手的工具来吧。”
云舒见那坑装个庞德助已经绰绰有余。心下大喜。用树枝做架子,搭上浮草,再用石子作上了记号。安慰秦越道:“此物本就不易得,也没准我算错了位置。这几日我再在这山里转转,看能不能找到。”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掏出银子来又道:“我还有些银两,你拿去再买把新的药锄。”
秦越忙谢道:“今日已是长了见识,怎能再让你破费,药锄而已,不值几个钱的。”推辞再三,绝不肯收。
云舒问道:“等下还去采药吗?”
秦越摇头道:“药锄断了,今天是不行了。也快到了吃晚饭时候,下山去吃些东西。要不要和我一起下山吃饭?”
云舒想起师父生气的样子,还是不敢回家。想了想道:“我还是晚一点再下山吧,你先去吃吧。”
云舒与秦越告了别,也觉得腹中饥肠辘辘,想着刚才应邀他一起去吃饭的,现在孤身一人,身上脸上伤虽然好了,可衣服并未换,还是刚打过架的模样,就这么下山去未免让人见了笑话,灵机一动又有了主意。若是身上背着猎物下山,这身衣服脏乱不堪也不防事,无论谁看上去,都会道自己是为了抓捕猎物才弄成这样。可没带剑和弓,就是抓只兔子也难。摸摸身上还有些银子,想想不如在山里走走,要是能碰上个打猎人,直接从他那买过来还来得省事。觉得自己的计划不错,便沿着山中大路,向深处走去,在山中绕了半个时辰,别说猎户,就是行人也没碰上一个,两腿已走得累了,肚子更是饿得厉害。算了算距离,感觉半山腰破庙比起山下最近的饭馆要近了不少,咬咬牙,往山上走去。
沿着大路走不多时,已望见半山腰的破庙。庙门早已破败不堪,朱漆的红门也已尽显斑驳,只是门口左右两棵桐树却生的枝繁叶茂,两丈余高的树身上,巴掌大的叶子垂下来,半遮住半掩的庙门,倒真似个苦修的清净所在。拾阶而上,推门进到前殿,正对面和两侧是被木栏围住的四尊佛像,虽然佛像的面目早已残破,但从那栩栩如生的或坐或卧以及手中的琴伞剑兽,还是依稀可以看出,供奉着的正是天界镇守四方的四大天王。只是往日的庄重威严已不在,只剩下金漆落尽泥胎显现的凄凉景象。绕过佛像,出了前殿后门,眼前豁然开朗,十余丈见方的院子,青石板正中央立着青铜所铸的的高大香炉已无香火,但炉中积满的厚厚香灰却似向旁人证明着自己曾经香火鼎盛的辉煌记忆。再往前便是正殿,殿门大开着,暗淡的光线中隐约立着巨大的千手观音,正殿两旁各有一间偏殿,应该是旧时僧侣修行早课的所在,东偏殿连着一排房屋,门窗也已残破,西边院墙外,一排柳树,枝条都已进到院中,形成了个天然的凉棚。
刚出了前殿,就看见一人从西边院子迎面走来。云舒大喜过望,见那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身材高大魁梧,黑红的脸膛上硬扎扎的连鬓的胡须。睁着一双眼睛好似牛眼般大小,正好奇的瞪着自己。身上斜插着一把双手长剑。云舒见这人二十多岁年纪,虬须与眼神看上去很是吓人,本不想和他说话,却突然闻到院子里有烧肉的香味。见西院的凉棚下支着木架,熊熊的火光上正烤着一只羊。赶忙问道:“这位大叔,你是猎户吗?”
“大叔?”那人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你是在叫我吗?”声若洪钟。
云舒奇道:“是啊,这里除了你,还有谁?”
那人忍不住用手擦了擦脸道,“你见我是多大岁数?”
云舒见他动作,不免觉得滑稽。擦了脸也未见得有什么变化。说道:“你怎样也有二十五六吧,我差两个月还不到十六,尊你年长,叫你一声大叔也不为过吧。”
那人攥拳气道:“你怎么看出我二十五六岁的,我今年也是十六岁!”
云舒吃了一惊,这人哪里有一丝十几岁模样,仔细看去,倒是那牛铃大眼里透出些许稚气,可若说只有十六岁那真是有点匪夷所思,将信将疑道:“那你这面相未免长得有点过于……。”
那人盯着他道:“有点什么?”
云舒想到等下也许有求于他,便生生将那“着急”两字咽了回去,搜肠刮肚,改口道:“长的有点沉稳。”
那大汉似乎没听懂,可也知道云舒说不出什么好话,甩脸道:“你才大叔!”说完也不管云舒,径自走到殿角,拿起一个包袱又向院中走去。
云舒虽知道他心中不悦。谁让你长得一副吓人模样。可还是硬着头皮顺着香味跟了过去。
见木架子上的羊已经被烤得焦黄,满院子里都是烤羊的香味。云舒咽了咽口水,凑到近前道:“这是你烤的羊?”
那汉子在火旁瞪眼道:“不是我烤的,难道还是你烤的?”
云舒见他没好气,知是刚刚得罪了他,白吃是不可能了,便掏出银子道:“我买些羊肉吃行不行?”
那汉子一脸不耐,“不卖不卖。”
云舒道:“你自己又吃不完这一整只。我只买条羊腿。”
“谁说我吃不完,就是吃不完也是不卖!”
云舒无奈,找个草垛坐下来,看着那汉子从腰间拔出双刃剑,割下羊肉大吃大嚼。云舒越看越饿,想翻翻身上还有没有果子充饥,伸手入怀,果子没摸到,却摸到那两瓶十里香,拨开盖子闻了闻,顿时满院子飘香。那汉子用鼻子使劲闻了闻,抬头道:“那是什么酒,怎么这么香?”
“你也喝酒?十里香,十年陈酿。”
那汉子大眼滴溜溜一转道:“你拿酒跟我换羊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