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汀那日虽然去了宴上，但实话说也只是去看热闹的，再加上离场时阿尔斯楞的那一闹，真记得分明的人只有三四，她站在画像前整整看了半个时辰，最后让姜帆又把牧青远从季洺秋那里借了过来。

牧青远一进帐内看着铺了慢慢一桌子的画像，开口调侃道：“殿下这是睹像思人？”

嵇汀双手撑着桌子，听他这么说居然没有着恼，她好看的杏眼盯着牧青远，只把他盯的浑身发毛才笑了一下，对他说道：“我今日才意识过来，牧山姿你这羊的皮底下像是有颗虎的胆。也是在朝堂淌过一趟水的人了，该知道惹了嵇姓的贵胄王孙的代价，最坏的可能是丢了性命吧？”

嵇汀说这话时一双杏眼弯着，一副和善的样子，和她的同胞哥哥像了七分。

牧青远却觉得像是有双冰凉的手抚过了他的脊，他打了下寒颤，就看嵇汀又把目光挪回画像上，恢复了往日和他说话的正常语气：“同我这么讲话也就算了，今后如果遇到了其他嵇姓王孙，多注意些。”

牧青远这才反应过来嵇汀这是在提点他，他挪动了脚步，觉得身体里的被冻着的血又活了起来：“多谢殿下。”

“不谢，”嵇汀头都没抬，她敲了敲桌面，“你过来看看，将那日没来宴上的人都挑出去。”

牧青远记性极好，年幼初学时就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此时没费什么工夫就将画像挑了出来。

嵇汀坐了下来，接过牧青远递来的那几张画像叠在一起捏在手里：“除了剩下画像上的，还有什么别的人也来赴宴了？”

牧青远仔细看了，答她：“有两个，一个大胡子的老将军，一个他络腮胡的副将，不过我不知道他们姓名。”

“哦，是吗？”嵇汀拖长了声音，她翘起了二郎腿，低头想了一会儿对自己帐里的牧青远说道，“多谢帮忙。”

牧青远知道她的意思：“殿下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嵇汀低着头对他摆了摆手，等牧青远走了，她托着下巴看着桌上的画像发了会儿愣，站起来抓起披风就要出帐，她帐内守着的侍女迎上来帮她系上保暖的貂绒护腕，还没来及开口劝她拿上暖手的汤婆子，嵇汀就大步出门去了。

“哥哥，你现在有事吗？”嵇汀进稽淮的营帐从来不要人通秉，掀开门帘径自走了进去。

季洺秋说的没错，稽淮确实是要加紧回苍州准备接下来的战事，此时帐内下人们忙着收拾回去的行囊，稽淮一个人拿着个牛皮酒囊站在窗边小口喝着囊内的烧刀子暖身，他看到进来的妹妹：“没什么事，怎么了？”

嵇汀对正在帐内忙的随行下人们道：“你们先下去，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稽淮向后靠在窗沿上，他抬了下手示意下人们依照嵇汀的话做，等帐内的人都散光了，只剩他们兄妹二人后稽淮才开口问：“什么事这么兴师动众的？”

有关伐虏一事，是稽淮先打听好嵇汀行程于城关处接到她后才告知的她事情始末，所以除了比牧青远对这些异族军情多几分了解外，嵇汀所知的事也并没有多少。稽淮向来对自己唯一的同母妹妹有求必应，就连嵇汀手里的画也是在她的要求下稽淮亲手画给她看的。

嵇汀手里捏着的那三两张画像被她折成巴掌大，她在稽淮面前摊开来：“这画上的两个将军怎么没来？还有，那天宴上那个大胡子的老将军和他的副将又是怎么回事？”

稽淮还是靠着窗一副闲适的样子，他一双杏眼眯起来看了会儿妹妹，将手里的酒囊地给她：“有长进。”稽淮手比划成拿着酒囊的样子放在嘴边仰了下头，示意妹妹喝一口，等嵇汀真喝了一口被辣的整张脸都皱起来才笑着说，“这是罚酒。有长进，但反应还是慢了些。那个大胡子的老将军名叫特尔木，和季老爷子年轻时有些过结，他称自己这次来剑蓟是想见见旧对手的儿子……倒也说得过去。你手里捏的那三张画是被特尔木替换下的亲王家的亲卫军大将军和他的两个随行部下，大约是那日苏怕自己出远门没人镇得住场，才特地又留下了他。”

稽淮说到这，停了一下，继续说：“都说的过去，可也就只是说得过去罢了。早在他们到剑蓟的这儿时我就差人让在戈铄的探子去彻查这回事了。”稽淮终于从窗子边直起身子，他向前拿过妹妹手中的酒囊，走到帐内铺有绒毯的短榻上坐下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汀儿要学的，还多呢。”

嵇汀怎么会听不出哥哥话中的调侃之意，她攥紧了手中的画像，有些不服气的瞪了他一眼：“我出去给你叫被我赶走的下人去！”她说完当听不见稽淮开口留她，像她进帐一样大步流星的走了。

“小孩脾气。”稽淮摇摇头，接下来他一个人在短榻呆坐了半天才意识过来嵇汀根本没管他被赶出军帐的下人们，有些哭笑不得的自己站起来走到帐边拍了拍手，“都回来吧。”

牧青远为了等刘乙，比他原本应走的日子向后推了几日。这几日季洺秋没空闲日子，日日天还未亮人就不见了，等他回来又早是月明星稀的光景。

季洺秋忙，在季洺秋军中身无一职的牧青远也忙，他为自己找了新乐趣——跟着嵇汀随行的御厨学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