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临没堵着人,从老教学楼离开时,正是正午十二点,哪个小摊都人满为患。
岳城一中是市重点,里面的学生不管是平行班还是实验班,时间观念都比较重。
祁临想着反正一时半会儿吃不上饭,不如回教室改改上午画的速写。
蒋越一切向他临哥看齐,也回去画画。
这一画就画到了一点。
“临哥,还吃凉面吗?”蒋越在书包里翻钱。
祁临连着吃了几周凉面,再喜欢也有点腻了,“换一家吧。”
此时,小南门外已经没有十二点那么挤了,吃完饭的学生成群结队往回走,除了生意最好的那几家店,其余铺子桌椅空空,等待着晚上的生意。
蒋越有点愁,“吃哪家啊?”
祁临一边看一边走,也拿不定主意。
小南门外铺子虽然多,但他来美院学画小半年,几乎吃了个遍。剩下那些没吃的,要么是实在不喜欢,要么是太贵。
比如巷子口往里那家“皇家餐厅”。
“皇家餐厅”这名字是学生们取的,据说用的海鲜都是空运来的鲜货,人均三百块往上,和那些十块钱一盘的海鲜炒饭不是一个级别。
祁临突然有点想尝尝。
开春时他过生日,满十六岁了。按理说十六岁是个节点,应该请同学吃饭唱K——这是一中男生们庆生的标配。但生日的第二天轮到他展示作业,加上父母出差,他在家赶了一天画,连蛋糕都没吃。
这生日就稀里糊涂过去了。
现在回想,实属惨剧。
“要不我们去‘皇家餐厅’看看?”祁临说:“久闻大名,还没吃过。”
蒋越平平无奇的小眼睛瞪出了风采,“好啊好啊!”
他其实早就想去“皇家餐厅”了,但怕他临哥有心理负担。毕竟他是暴发户的儿子,他临哥来自普通家庭,他若是提出去“皇家餐厅”,那不免伤他临哥的自尊。
作为一个有情商的暴发户之子,他宁愿陪他临哥吃辣死人的凉面。
两人兴致勃勃往巷口走去。
然而到地儿一看,“皇家餐厅”还未来得及招待他们,就已经倒闭了。
祁临:“……”
今天是怎么回事?堵人人跑了!吃饭店垮了!
蒋越回头发现祁临正低头看手机,“临哥,你干嘛?”
“看看老黄历。”祁临说:“今天是不是诸事不宜。”
蒋越:“……”
三秒后,蒋越凑近,“那今天到底宜不宜?”
祁临将手机侧向他,叹气,“老黄历不准啊。”
蒋越一看,笑抽,“哈哈哈宜嫁娶!怎么嫁怎么娶,办酒的餐厅都倒闭了!”
笑到一半,蒋越忽然打了个嗝,然后整个人就凝固了。
祁临将手机收回来,手在蒋越面前晃了晃,“算了,还是吃凉面去。”
“草!”蒋越喊道:“临哥!是叶昊龙!”
“嗯?”祁临向蒋越指的方向看去,正好与转身的男生看个对眼。
叶昊龙这个名字用了一年,叶拙寒听见别人这么叫自己,还是有反应。
但他此时转身,并非因为有人叫他,而是在“皇家餐厅”的玻璃墙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三次闯进他视野的男生。
现在是第四次了。
草!祁临在心里想,真的是他!
蒋越是个狐假虎威的货,中午上楼堵人时,有他临哥打头阵,他便是气势汹汹,现在真见到叶昊龙了,他一下子犯起怵来。
据高级班传言,叶昊龙长期独来独往,没有任何人能靠近,虽然没有和同学产生过冲突,但周围终年弥漫着寒气,可能假以时日,那些寒气将具化为结界。
高级班的同学问:“你知道靠近结界者的下场是什么吗?”
蒋越紧张道:“是什么?”
“死!”
“……”
蒋越觉得这简直是胡说八道,上次他临哥反手一个薄荷冰棍,直接拍叶昊龙胸口上,现在不还活得好好的?
高级班的人成天故弄玄虚,欺负他们基础班人小见识浅。
不过此时,隔着十来米的距离,看叶昊龙转身,蒋越还真有点怕怕的。于是连忙往他临哥身后藏了藏,假装喊出那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不是他。
午后日光正盛,祁临站在太阳底下,眼神像有钩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人。
叶拙寒看着少年在光芒下白得晃眼的脸,又想起那天在游子山上,看到的那一截同样白得晃眼的后颈,忽然轻轻皱起眉。
“叶昊龙,你等一下!”祁临一边喊一边跑,“我找你有事!”
叶拙寒是骑自行车过来的,祁临离他有一段距离,他若是想跑,马上能甩掉祁临。
但看着少年急匆匆向自己赶来,他莫名放弃了蹬车离开的念头。
“你也来‘皇家餐厅’?”人以食为天,用吃饭开头总不会出错,祁临十分刻意地往店门口瞧了瞧,“什么时候倒闭的啊?”
叶拙寒平静地打量他,没说话。
祁临视线一转,停留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凝视两秒,“靠!”
这一声不大,却带着几分火气,蒋越抻长脖子隔岸观火,觉得说不定要打起来。
叶拙寒几无反应,仍是拒人千里的样子。
“你的后座呢?”祁临在后轮上比划两下,“我上次还看见有后座!你把它拆了?”
后座?
叶拙寒想了想,的确是拆了。
祁临极有“犯罪分子”的自觉,“难道是因为我拦过你一次车,所以你把后座拆了?”